蒔七心頭驟起千萬思緒,就如一汪平靜的湖麵驚起驚濤駭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目光隻是怔怔的凝著衛朝。


    衛朝記得他是玄淨……


    她滿腦子盡是這句話,她還記得她最後和玄淨鬧得有多徹底,不僅僅是為了神魂,孤注一擲,更多的是對玄淨的失望。


    他不信她啊!


    叫她如何不寒了心?


    可是後來她便想明白了,玄淨和其他人不一樣,信仰是人最最難以逾越的鴻溝,更何況玄淨本身就是佛座座下第一大弟子律迦葉呢!


    蒔七低了低眸,咬著唇久久不語。


    衛朝也隻是凝著她,心中卻如翻了天的風浪,慌亂不已。


    他最怕的果然來了。


    其實他半個月前就已經徹底想起來了,可是他不敢去見她。


    他怕她也記得那世的事,他深知玄淨傷了小狐狸有多深,讓她三千年道行一朝喪,也不願再原諒他了。


    所以他心底的恐懼便如雜草般瘋長,抑製不住。


    “姝麗……”他低低輕喃一聲。


    那邊的陰十娘卻是見不得他們纏綿繾綣。


    她陰測測的盯著衛朝,道:“衛朝,你傷了我,如何在天齊仁聖大帝那裏交代?”


    衛朝睨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神中夾雜著幾分厭惡:“陰十娘,你作為紂絕陰天宮羅酆山六天鬼神之一,違背天地往生之律,收割陽間惡靈已是罪大惡極,縱然是我傷了你,天齊仁聖大帝那裏,你又能如何脫身?”


    陰十娘神色一震,眼底滿是驚懼:“你……你怎會……”


    衛朝略略下垂著唇角,不屑道:“這事我早便注意到了,早在五百年前,我便已察覺到不對,明明功過簿上在錄的罪大惡極之人,可死後,黑白無常前去勾魂,卻早已不見所蹤。”


    “起先我隻當是前塵因果,被厲鬼索命,可是後來卻愈來愈蹊蹺,我甚至想到妖界的惡妖作亂,或是人界的巫術,直到一次,黑白無常勾魂回來,說在那裏發現了這個。”說著,衛朝從袖中取出一物。


    陰十娘隻瞥了一眼,頓時麵如死灰。


    蒔七也看了過去,隻見衛朝手中捏著的,正是一隻女子戴的耳墜。


    那耳墜如水滴般瑩瑩剔透,倒真的像是一滴水被凝聚成形。


    饒是蒔七見過不少首飾,東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現代的,也覺得這耳墜款式精巧,應當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一對。


    “這隻耳墜是你的不是?我當時隻是覺得這墜子好生眼熟,卻並未想到你身上去,直到有次前去驪山赴宴,聽見老母問你怎麽未曾佩戴她贈與你的水凝墜,我這才對你起了疑心。”


    陰十娘雙眼眯起,聲音微寒:“不過是隻墜子,你如何向天齊仁聖大帝證明,就是我所為?”


    衛朝卻是揚唇輕笑一聲:“自然是你手腕上的鏈子。”


    陰十娘眸光一震,尖聲道:“你!”


    那串血紅色的珠鏈,是五十年前,衛朝親手贈與她的,她還當是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想到竟然是……


    衛朝將珠鏈送給她之後,便一直等著親手捉住她。


    他一直等著陰十娘再次出手,可是沒想到自那之後,那些罪大惡極之人的靈魂便未曾再消失了。


    他便等了五十年。


    神仙的年歲不必凡人,對凡人來講,五十年是半輩子,可對神仙來說,和他們漫長又無限的生命相比,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蒔七。


    他的一顆心都放在了蒔七身上,可就在這個時候,被他關了近六千年的刑獒卻衝破了地府的禁製,吞噬無數地府的鬼魂,造成地府上萬年不曾有過的大亂。


    他趕回地府的時候,刑獒已經逃離了地府。


    地府大亂,他忙著整頓,還要前往泰山向天齊仁聖大帝稟報此事,就在這時,陸判千裏傳音告訴他,刑獒的氣息停留在他在人間的府邸。


    他聽了,心中一慌,手中的宗卷險些掉落在地。


    天齊仁聖大帝原本就低垂的雙眸更顯得意味深長。


    他動用意念,傳音至左相府,警告刑獒莫要傷人,另一麵飛快的將事情稟報完。


    天齊仁聖大帝方一頷首,他便匆忙趕回了左相府。


    擊敗了刑獒,卻被它逃竄了,衛朝意外的撿到了地上的那個赤鐵圓符,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探進他的房內,偷出赤鐵圓符,除了陰十娘,決計不會有旁人了。


    羅酆六天之一,和他地府閻王地位相當。


    她出入地府,要想不被人察覺,容易得很。


    想到這裏,衛朝略微抬起雙眸,眸光睥晲著陰十娘:“我還以為你收割陽間惡靈,法力不管怎樣也該淩駕於我之上,現在看來,還和往昔一般,怎麽,這個法子不管用了麽?”


    一提及這個,陰十娘便陰測測的笑了:“衛朝,我戀了你幾萬年了,若是毫無結果,我這麽些年的空守與等待,決不能付之東流!”


    言及至此,她轉眸死死的盯著蒔七。


    “奉勸你最後一句,將這隻女鬼打發走。”


    衛朝低眸輕笑一聲,正要開口。


    此時,一直在一旁不語的蒔七卻忽而上前牽住衛朝的手,嗤笑一聲:“當真是好笑,你戀了衛朝,難道他便要戀你麽?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多了去了,圓滿與抱憾,本就是常情,你這般偏執,可莫要將錯都歸結在他人身上!”


    衛朝目光怔怔的瞧著她牽著他的手,久久也移不開。


    陰十娘仰起臉,放肆的笑著:“那好,衛朝,我最後的機會也給你了,你可不要後悔!”


    衛朝厭惡的瞥了她一眼。


    “私自放走刑獒,造成地府大亂,甚至是牽扯到陽間無辜的生靈,此為罪一;違背冥界規定,擅自收割陽間惡靈,此為罪二。”衛朝冷冷地瞧著陰十娘,眼底是化不開的嫌惡,“我知你當有罪三,惡靈若非首肯,你也不能收割,所以你定是與他們做了什麽交換,若是傷天害理之事,想來罪三板上釘釘。”


    “三大罪狀,你紂絕陰天宮鬼神也別想再當了!”


    言罷,衛朝揚手對陰十娘放出一道靈力,立刻將她牢牢封印住。


    陰十娘在最後一刻扔在尖聲叫道:“衛朝,你會後悔的!你會親自去大帝麵前替我求情的,你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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