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近來宮裏有什麽喜事,那便是淑妃有孕了。


    文帝高興的走路生風,就連麵對衛朝的進諫,都沒有往昔的不耐煩,反倒是和顏悅色的。


    皇後邵南枝大抵猜出了魏辛夷在下很大的一盤棋,她雖然不明白為何她會讓自己在文帝麵前暗示慶國公沒有發妻,可她心裏直覺相信著她。


    直到她聽聞在魏元山待了幾年的董太後啟程回京的消息時,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絲荒唐的念頭。


    怎麽早不回來晚不會來,偏偏在文帝給慶國公賜婚之後便回來了。


    邵南枝坐在妝鏡前,默默地沉思著。


    她不由又一次想起了昨夜辛夷妹妹特意過來說的話。


    昨天白日,昭陽宮那裏才傳出了淑妃有孕的消息。


    昨天夜裏,辛夷妹妹就來找她了。


    “邵姐姐尋個日子,去文帝麵前替辛夷說幾句話吧。”蒔七飄在空中,徐徐開口。


    邵南枝有些不解的望著她。


    蒔七微微一笑:“淑妃的孩子,保不住的。”


    顏如玉自然不知道她這個孩子保不住,隻是現在宮中,對顏如玉而言,最大的威脅便是皇後邵南枝。


    她還是怕顏如玉會因此陷害邵南枝。


    邵南枝一驚:“妹妹莫不是要對她的腹中子出手?”


    可是這樣平白牽扯到一條無辜的生靈,不是犯了業障嗎?


    蒔七輕笑一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並非我要對她的腹中子下手,而是她自己。”


    鬼神之事,還是不便和她多說,隻恐邵南枝知道的多了,反而對她不好。


    邵南枝知道,魏辛夷決計不會害她,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安心做她的皇後嗎?不,顏如玉不是魏辛夷,顏如玉除掉魏辛夷之後,接下來謀算的便是她這個皇後之位。


    論恩寵,她比不過顏如玉。


    論家世,她更是遠落下風。


    顏如玉常年霸寵,兄長更是位極人臣,乃當朝的右相,可她呢?


    她什麽也沒有。


    又到了初一,按例,文帝該來坤寧宮的。


    自打昭陽宮傳出淑妃有孕這一喜訊,連著半個月,文帝都是歇在昭陽宮的。


    邵南枝不確定文帝會不會過來,畢竟淑妃現在母憑子貴。


    果真和邵南枝猜的一樣,文帝半路上便被昭陽宮的人截住了,說是淑妃胃口不好,不肯用膳。


    阿醜帶回來消息,邵南枝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


    若是平時,邵南枝也就算了。


    但她深知魏辛夷讓她此行的目的,邵南枝沉沉吐了口氣,對阿醜吩咐道:“去昭陽宮,就說初一十五是老祖宗的規矩,母後已在回京的路上,還望皇上萬不要壞了規矩。”


    她明白,這句話一出,文帝一定會過來,可是也必是怒氣衝衝的過來。


    果然如此,文帝來的時候,臉色鐵青。


    規矩?母後這個連自己親兄長都能苟且的人,有什麽資格教他規矩。


    然而,董太後向來強勢,文帝生性懼怕董太後,他的人生一向是被董太後操控的,也許他在旁人麵前還能端著帝王的架子,可是他一到董太後麵前,兒時對董太後的畏懼便襲上心頭。


    他本以為董太後這麽些年不在京中,他對董太後的畏懼能少一些,可是他一聽到皇後身邊的這個太監說太後就要回京了。


    他的心還是陡然的顫了一下。


    邵南枝迎上前行禮,文帝坐下後,重重的拍在桌上。


    “皇上息怒,臣妾也是想母後就要回京了,若是母後知道了,一定會嗤怪淑妃妹妹的。”邵南枝泫然欲泣的低下頭。


    文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


    母後一向不喜歡玉兒,能讓母後看得上眼的人少有,皇後算一個。


    “你起來吧。”


    文帝眼神複雜的看著邵南枝,半晌才道。


    邵南枝有些委屈的站起身。


    文帝見狀,心中憐香惜玉的種子又一次萌生,他對她伸出手,邵南枝明顯愣了愣,片刻才將手放在他的手心。


    文帝心中暗忖,皇後確實不如淑妃有風情,倘若是他對淑妃伸出手,淑妃一定是笑語盈盈的將手搭在他的掌心,然後順勢就坐在了他的懷中了。


    知心的玉兒,誰人也比不上。


    一想到這裏,文帝的心思便飄到了昭陽宮了。


    邵南枝抿了抿唇道:“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文帝心中想著淑妃的軟玉溫香,回答邵南枝多多少少有些敷衍。


    “淑妃妹妹身懷有孕,難道不是大喜?”


    文帝一想到這個,心情好了許多,含笑道:“確實是大喜。”


    玉兒有了身孕,母後應當不會太過於挑剔了。


    “臣妾,想向陛下求個恩典。”


    “但說無妨。”文帝心情舒暢,顯得很好說話。


    邵南枝抿了抿唇道:“容妃妹妹死的淒慘,連屍骨都無人收殮,臣妾想……”


    “住口!”文帝厲聲嗬斥道。


    “容妃已經死了快一年了,看在往昔的情份上,皇上開恩吧。”邵南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文帝的目光如鷹隼一般死死的盯著她:“皇後,她早已不是容妃!朕和她也沒什麽情分可言。”


    邵南枝咬了咬牙,語速極快:“當初淑妃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辛夷害的!更何況現在淑妃又有了身孕,就當是為淑妃肚子裏的孩子積福……”


    “放肆!”文帝氣得渾身發抖,一腳踹在了邵南枝的身上。


    邵南枝被他踹的趴在地上,發髻淩亂,極其狼狽。


    文帝氣得大步往外走。


    卻聽到邵南枝在他身後道:“皇上要去哪兒,初一十五的規矩皇上難道忘了嗎?母後很快就要抵京了……”


    邵南枝倒像不怕死一般一步步挑起文帝暴怒的底線。


    他剛要踏出門,複又折了回來,揚手狠狠打了邵南枝一巴掌:“朕看你這皇後當得不耐煩了,朕就成全你!”


    邵南枝平靜的看著文帝離去的背影,麵無表情的抹去唇角的猩紅。


    暮秋和阿醜在外頭早就聽到了動靜,文帝一走,他們便跑了進來,急切道:“娘娘怎麽了?”


    邵南枝淡淡的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了。


    不出片刻,房中陡然刮過一陣陰風。


    蒔七輕歎了口氣:“委屈你了。”


    隻是這也是不得已,唯有在文帝的關注下,顏如玉才動不了手腳。


    當晚,皇後就病了,病勢洶洶,文帝憐惜她,遂讓她安生養病,暫由文貴妃管轄六宮事宜。


    說都是這麽說,隻是那晚文帝在坤寧宮的盛怒,早已傳遍了後宮,更何況,坤寧宮之外嚴加看守的侍衛早已暴露了皇後並非單純的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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