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居裏,木長青看著坐在旁邊的老太太:“母親,您考慮考慮,倘若您回了廣州,身邊也沒有一個照顧的人,我們一家呆在京城不是很好嗎?”


    老太太的臉色沒有任何的波動,眼神堅毅而哀傷:“我已經做錯了,不該扔她一個人在廣州,如今,我回去陪著她,這樣,她就不會再獨自一人了。”


    木長青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想起年幼的妹妹,不由悲從中來,可是卻也不能讓自己的母親沉浸在悲痛之中:“母親,甄兒也不想看到您這樣的,您如此這般,讓做兒子的如何自處。”


    甄兒剛去世,屍身化成了灰燼,老家的族人隻給她修了一個衣冠塚,加上如今她是方外人士,還有著那樣不堪的過去,葬禮也非常的冷清,老太太心存愧疚,希望能夠盡快回廣州,京城隻有一件事情讓她不甘心:“待和安國公的事情定下了,我就回廣州。”


    木長青當然是挽留再三:“母親,不可啊,此去路途遙遠,再見也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況且如今您正是安享晚年的時候,何必如此奔波呢。”


    老太太態度堅決:“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你休要多言了。”


    丞相府裏麵,謝聲鶴正在與好友姮之煥品茶,兩個人俱是一副風光霽月的姿態,著實是人中的君子,即使是普通的素袍穿在兩人身上也別具一番風味。姮之煥與謝聲鶴乃是同窗,如今同朝為官,在外,兩個人並沒有過多的接觸,畢竟每個皇帝最討厭的就是結黨營私,更何況是當朝的兩員重臣,為了不引起皇帝的忌憚,他們也保持著高度的默契,隻是這私下的交往卻是從來沒有斷的。


    姮之煥任職戶部尚書,掌管國家經濟,與丞相謝聲鶴在朝堂之上卻經常因為政見的不同而爭吵不休,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們隻是在遵守遊戲規則而已。


    姮之煥眯著眼睛慢慢地品著茶:“這茶還真是苦盡甘來,到了應了謝兄的景。”


    謝聲鶴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借你吉言了,隻是,這事情還未完全定下來,我心惶恐不安啊。”


    姮之煥哈哈大笑兩聲,身子不羈地往後靠了靠:“你還會惶恐不安?我與你相識幾十年還真的從未見過。”


    謝聲鶴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去:“這木府實在是欺人太甚,本應該被我謝聲鶴捧在手心的明珠卻被他們棄之如敝屣,著實可恨。”


    姮之煥身子如一灘軟泥,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仙人之姿,單眼皮輕輕上挑地看向謝聲鶴,那是無聲的諷刺:“可恨?如果是我,恐怕會更狠吧,也許這個娃早就消失在這個世上了,你對木府是不是太苛刻了。”


    謝聲鶴知道姮之煥的性子,雖然如今身居高位,可是為人一向直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而且因為兩人的關係很好,說話也就越發沒有顧忌了。他的話讓謝聲鶴麵上一紅,往事不堪回首,雖然自己的兒子做錯了事,但畢竟也丟了性命,孩子是無辜的,自己的至親骨肉當然容不得別人的苛待,理智上當然明白姮之煥說的正確,可是在情感上卻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索性也就閉嘴不說了。


    姮之煥也沒有步步緊逼:“我知你心生怨懟,也知道你必將有所行動,隻是對於木府還是手下留情,不管怎麽樣也應該為孩子著想,畢竟是她的母家。”


    謝聲鶴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視線掃了一眼姮之煥,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花白的胡子,眼神中的狠戾消退了不少:“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我們都老了。”


    姮之煥卻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你認老就可以了,我可不認老,我如今正值壯年。”


    一向嚴肅的謝聲鶴被姮之煥逗笑了,不禁笑罵:“你還真是一個老不修啊。”


    並沒有多餘的話,姮之煥卻知道謝聲鶴在木府的事情上已經讓了步,自己的老友這一生曆盡艱辛,少年時期受盡人情冷暖,中年的喪子之痛,晚年膝下淒涼,著實不易。如今,唯一的孫女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如何能讓他心安,隻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已讓當初的翩翩公子變成了如今高深莫測的重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可是,有些事情也的確不能趕盡殺絕,是以,作為好友也隻能規勸規勸。


    當天夜晚,兩位好友痛飲了一番,此事也就暫且不提。


    知秋院的八小姐得了賞賜,如此一石激起千層浪,知秋院這下可不平靜了,三房和四房的幾位小姐可坐不住了,紛紛前來,一時之間無人問津的偏院卻是“高朋滿座”。


    菀雪並沒有出來見這些人,穀蕊領著兩位丫鬟招待幾位姐姐,滿屋的熏香熏得她的頭暈,特別是在這悶熱的天氣。


    三小姐生得豔麗,她的婚事剛剛定了,對方家也是官宦之家,都察院都事陳添的兒子陳括,聽說為人沉穩,正在備戰此次的春闈,隻待考得了功名之後就成親,如今的三小姐可是春風得意。


    四小姐生的貌美,為人比較清高,看見穀蕊畏首畏尾地站在那裏,滿眼都是鄙夷:“如此做派哪裏像是大家小姐。”


    五小姐穿著素淨,此刻默默地坐在一邊喝茶,並不隨聲附和。


    六小姐七小姐年紀小,因為從小父母寵愛,倒也養成了一副驕橫的性子,如今兩個人在穀蕊的屋子裏轉來轉去,簡陋的知秋院讓她們驚訝萬分,看穀蕊的眼神也更加的赤裸裸。


    三小姐擺起大姐的譜,對穀蕊指手畫腳的,言語之間也有些許的不甘,木府是書香門第,於錢財這一塊並不富裕,為此聽說老太太賞了穀蕊,而且不少,她的心思就活泛了起來。待明年的春闈之後,她也要出閣了,她是庶女,嫁妝也是有定製的,隻能和大房的庶女木韻一樣,也隻一千兩銀子,幾個莊子,的確有些寒酸。老太太那裏畢竟有些家底,聽說他賞了東西給穀蕊,特此過來打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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