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清淨的辛夷宮,此時燈火通明,各處走廊、門口處烏壓壓地站著等著聽候吩咐的宮女、太監。


    高盛將靠近辛夷宮正殿的幾個位置巡了一遍,壓著聲音叮囑了宮女太監“都小心伺候著”,方走回了正殿門口的窗欞邊候著。


    旁邊幾個小太監見他過來,連忙殷勤地圍了上去。其中有個模樣機靈的,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尺高的馬紮,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將馬紮打開,支在了高盛身後的地麵上,嘴上低聲說道:“師父,您坐著歇一會兒,我讓他們幾個站在前麵擋著,不礙事的。”


    另幾個小太監果然一個挨一個站在了高盛正前方,將他的身影和那口稱“師父”的小太監,遮得嚴嚴實實,旁人若是望過來,也難以看出端倪。


    高盛豎起耳朵朝身後的正殿聽了聽,沒聽見什麽動靜,便身子骨一鬆,在那小太監的攙扶下坐在了馬紮上。


    那模樣激靈的小太監待高盛坐下,自己也蹲在了地上,動作極其熟練地抬起高盛的一條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左、右雙隻手的大拇指壓在高盛的小腿上,像擀麵團一樣交替用力按壓、揉搓他腿部的肌肉和筋骨。


    高盛壓住嗓子眼裏舒服的喟歎,臉上露出鬆緩的神情來。


    “師父,力道怎麽樣?”那小太監邊按邊問道。


    高盛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小太監一邊按著腿,一邊瞧了瞧身後的辛夷宮正殿,湊近高盛耳邊悄悄問道:“師父,今天這事我怎麽沒看明白呢?好好的,陛下怎麽突然要來辛夷宮了?近來陛下最寵愛的不是那位新進宮的玉嬪娘娘嗎?”


    高盛睜開半邊眼睛:“這宮裏看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特別是這些主子娘娘們,今兒這位得寵,明兒那位得寵,指不定誰就有個什麽依仗一朝翻身了。想要看明白,你得先看一看哪一位能撞到了上麵的心坎上……”


    小太監豎著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師父您的意思,是說今兒這位辛嬪娘娘就是撞到了陛下的心坎上?我也在宮宴上仔細瞧著呢,沒看出來哪裏不對啊?”


    高盛瞥了自己新收的徒弟一眼,再想起方才宮宴上的幾幕畫麵,語氣裏忽然帶了幾分感慨:“哪那麽容易?要想有這份眼力勁兒,沒個十年八年是練不出來的,再說也不止要眼睛管用,耳朵還得靈光,你呀,好好琢磨著吧!”


    “師父教訓的是!”那小太監恭敬地接了高盛的話,想了想又開口道:“看來,接下來這段時日,這位辛嬪娘娘該要取代玉嬪娘娘,風頭大盛了。”


    哪知高盛聽了他的話,眼中卻突然閃過一些別的意味:“這話說別人沒錯,可若是這位辛嬪娘娘嘛……不好說,不好說啊!”


    皇帝坐在矮榻邊,眼盯著對麵的辛嬪,臉色有一絲陰沉。


    方才他牽著辛嬪進了門,剛揮退了伺候的宮女和太監,辛嬪便用力掙脫了他的手掌,遠遠地坐在了對麵。


    皇帝打量著房間四周的擺設都是簡單寡淡的模樣,與辛嬪整個人一樣,臉色緩了緩,開口說道:“朕將起兒禁足一個月,你心中可是怨朕?”


    辛嬪低著頭,聲音平淡無波:“臣妾不敢。”


    皇帝徑自說道:“說起來,這些年朕確實有些虧待起兒了。爵位上,曆練的機會上,錢財上,他得的都是皇子中最末等的。”


    辛嬪仍是將視線落在遠處的一片地麵,嘴上答道:“起兒自小就比眾皇子愚鈍,當不得陛下厚愛。”


    皇帝突然笑了起來:“朕的兒子哪有愚鈍的?也隻有你才會這般想了。入宮這麽多年,還是個傻女人!”


    辛嬪被他話語中的親昵激得一顫,整個人控製不住抖了一下。


    皇帝見她這樣,便放軟了聲音解釋道:“祖宗遺訓,皇子皇孫及宗親無故不得遠離京都,為的是防止有人不臣作亂。朕既然老早就給了起兒出京的特權,為了平衡,他在其他方麵受的限製,自然要比其餘皇子更多一些。”


    這已經屬於帝王之術的範疇了,辛嬪沒料到皇帝將這些東西也與她說,便微微抬頭,端肅了語氣:“陛下聖明,臣妾和六皇子絕無怨尤。”


    皇帝定定地望著她:“你知道朕的苦衷便好。”他拍了拍身側榻上的空處:“過來,朕許久沒有好好看你。”


    辛嬪袍袖下的手指一緊,兩個手掌心裏掐出了指甲印。


    眼前這個天下至尊的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等著。辛嬪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他走過去,水藍罩銀紗的裙琚拖曳在朱色的地毯上,絹料摩擦發出“沙沙”的細碎聲音。


    皇帝待她走近,便一個用力攬她坐於腿上。另一隻手托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著自己。


    辛嬪的視線撞入眼前人的眼睛裏,內心深處的情緒像被拉到烈日下暴曬的冰塊一般,隨著她眼中不斷湧出的淚水,再也遮掩不住。


    手指間的濕潤觸感讓皇帝一怔,繼而望著滿臉淚花的她一時失語。


    辛嬪借著皇帝愣神的片刻,慌忙推開皇帝的手跪在了地上:“臣妾失儀,請陛下責罰。”


    皇帝下意識道:“朕恕你無罪,起來吧。”


    哪知辛嬪仍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仿佛是攢了許久力氣,緊緊繃著身體,一字一頓道:“臣妾邢氏,有事求陛下。”


    皇帝聽了這句話臉色一變,“刷”地從榻上站了起來,徑直向門口走去:“辛嬪不必多言,朕還有奏折要批,你早些歇息。”


    辛嬪在地上跪走了兩步,抱住皇上要走向門口的腿,她一臉決絕,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句話:“臣妾不敢如上次所求,臣妾此番,隻求陛下能賜臣妾一個出宮的機會,一次就好,哪怕一次也好,臣妾求陛下開恩。”


    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彎下腰硬掰開了辛嬪的手:“朕說過,那件事不許再提,辛嬪,你記不住嗎?”


    辛嬪跪在地上以頭撞地,語氣哽咽:“臣妾隻想有一次……一次就好,除此之外不敢再有妄想,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宮殿之內,皇帝磨牙的聲音格外清晰。


    他似笑似怒地看著辛嬪:“辛嬪,辛嬪……罷了,你好自為之!”說罷,大步向門口走去,厲聲喊道:“高盛!回大德殿!”


    高盛手忙腳亂地從馬紮上站起來,嘴上卻答應地穩穩當當,聲音一絲不亂道:“陛下起駕大德殿!”


    “啊~無盡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有關。”崔行初在窗戶邊望著窗外的花草,揮著胳膊搖頭晃腦地詠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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