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姬無涯走後,太子等人各自走向來時所乘坐的車馬,陸陸續續離去。


    李秉元依舊低著頭走在最後,像是在閑庭信步打量著周圍的風景,步履緩而慢。


    他知道自己的狀況不太好,兩旁湖麵漣漪蕩漾吹拂過一陣涼風,這種風,在夏日的天氣裏當是涼爽宜人的,可他的身體卻在這陣風中打了個冷顫,腳下的路也莫名其妙地有了泥潭般的柔軟,每走一步都變得吃力和艱難起來。


    這裏不是西二宮,也不是舅舅的家,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便是躺下休息也不能是在這樣一個不熟悉的地方,他必須要盡快回去。


    周圍還有忙碌的小太監,諸皇子的車馬也並未走遠,李秉元穩著步伐,不動聲色地走到他來時所乘坐的馬車前,卻在看到了眼前一幕時微微蹙眉。


    便裝的小太監愁眉苦臉地蹲在車輪邊,地上散著一塊碎木屑,車輪放射狀的軸木上有個明顯的豁口,他大概有了猜測,出聲問道:“怎麽了?”


    小太監看到他忙跳了起來:“殿下,車軸裂了一塊,馬車不敢走了。”


    李秉元舉目望去:“可還有別的馬車?”


    小太監麵帶難色地說道:“原來有幾輛車,方才都跟著陛下走了。”


    李秉元忍不住壓了壓下昏漲的太陽穴,就見一輛馬車轉彎繞了回來,車簾一挑,露出車內一人說道:“六弟,怎麽了?”


    李秉元抬頭:“四哥?”


    馬車走到近旁,四皇子跳下車來,看了一眼旁邊斷裂的車軸道:“我說你怎麽不走了,奴才們幹什麽吃的?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能有什麽用?”


    一旁的的小太監聽了嚇得“噗通”跪在地上。


    四皇子沒理跪著的小太監,轉著頭左右看了看,道:“這也沒有多餘的馬車了,我看,六弟要不然你就將就一下,坐我的車走吧。”


    李秉元聽了四皇子的話怔了片刻。


    在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幼時,他也曾跟著兄弟們一起在宮裏上課玩耍,隻是年歲稍長之後,自己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常常離宮和缺課,孩童的年紀少了時時在一起玩鬧的時光,情分便逐漸淡薄起來。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一時之間倒是不知該如何和四皇子說話了。


    而且,他也不確信以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若是與這位四哥同車回宮,一路上能否不在這位四哥麵前露了病態。


    四皇子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不願意,臉麵有點掛不住,語氣不愉道:“怎麽六弟?坐四哥的車還委屈你了?”


    李秉元穩了穩氣息,沉聲說道:“不會,那就多謝四哥。”


    四皇子這才緩和了臉色:“這才對,小時候你去掏禦花園的鳥窩,可沒少讓我幫你放風盯梢。”


    李秉元心中微微有所觸動,輕笑之後,伸手示意:“四哥先上車。”


    四皇子一撩袍子,踩著車夫搬出來的上馬凳踏入車裏,一邊口中還說道:“嘿,年紀長了,人到底是比小時候懂事了。”


    車夫待四皇子進入馬車之後,又伸著胳膊搭在他麵前,手臂伸縮之時,無意間露出手腕處有半朵杜鵑花狀的紋青。


    李秉元在剛要抬腳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瞳孔微縮,昏漲的腦子一瞬間清醒過來。


    “六弟,怎麽了?”四皇子看著他停頓的動作問道。


    李秉元抬起頭,唇間一抹輕笑:“四哥,我怕是不能坐你的車回去了,我才察覺,我腰間的玉佩應該是丟在那涼亭裏了。”


    四皇子看向他的腰間,果然空空蕩蕩:“什麽玉佩?”


    李秉元眉峰微蹙,神情有一絲無奈:“我母妃給的玉佩,方才在亭子裏時湖風太大,又四麵臨水,我怕有個閃失就暫且摘下來,應該是放在身旁的石凳上了。”


    四皇子聽他說到“母妃”,了然地點點頭:“辛嬪娘娘給的玉佩,怪不得六弟你這般在意,那倒是得找回來。”


    李秉元點頭:“四哥你先走,我去方才那亭子裏尋玉佩,待回來時,這馬車應該也就修好了,到時我自行回宮去。”


    四皇子望了望遠處的亭子,又看看另一架馬車旁滿頭大汗的小太監正在加緊修著車軸,終是道:“也好,那六弟你找回玉佩就回宮,不要耽隔太久。”


    李秉元語氣感激地答道:“是,多謝四哥。”隨即便轉身,朝著湖心亭子的方向走去。


    四皇子坐回馬車內,說了聲:“走!”


    那車夫似乎愣怔了片刻,才收起上馬凳,趕著馬車向前走去。


    馬車慢騰騰走過一個拐彎,隻聽四皇子的聲音沉沉地從車簾後傳出來:“去看看,他到底是真的丟了玉佩,還是察覺到了什麽。”


    車夫眼中精光一閃,徑直一躍跳下馬車,快步朝李秉元的方向追去。


    李秉元再次來到湖岸邊,眼前的走廊搭在湖麵上,蜿蜒地伸向湖中心的亭子。他手扶欄杆,一陣湖風撲麵之後低低咳了兩聲又迅速咽下,頭一回知道湖麵的風原來可以這樣冷。


    餘光在身後的湖畔柳林間一掃,一道身影須臾閃過,他目光一冷,放開欄杆繼續往亭子走去。


    杜鵑花,是湊巧?還是衝自己來的?


    四哥呢?他到底知不知道?又是扮演什麽角色?


    綴在身後的人已經在湖麵的走廊上越來越顯露了痕跡。


    李秉元袖袍下的手心裏攥著一枚玉佩,將舌尖咬出血珠,暫時逼退身體裏陣陣襲來的暈眩。


    他一邊低頭行走,一邊在腦海中迅速回憶著涼亭的格局和周邊的地形,心中做好了準備,若是自己在涼亭“尋到玉佩”之後,那人仍是不停步,隻怕便是圖窮匕見的情狀了。


    正當他走完走廊,正要跨步踏上涼亭之時,突然,一個怎麽想也想不到的人從亭子一角探出頭,疑惑地問道:“你是?”


    李秉元看著這個僅見過三麵的小姑娘時,腦海裏有片刻的空白,他餘光掃到身後不遠那人探頭張望的動作,幾乎一瞬間打定了注意。


    他在那小姑娘睜著圓圓的眼睛又要開口說話的前一刻,跨步上前攬住那姑娘的腰,一個轉身將她壓在亭子的亭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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