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天霖目送著東道離開,不知為什麽,總覺得自己非常能夠理解東道刻下的心境,這和他失去花豔娘是不同的,完全是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的兩種感覺,當然並不是說所遭遇的情況不同,而是從本質上有著區別,可他就偏偏能領會到那種心情,這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微妙和奇怪的事情。


    想到花豔娘,他又再次忍不住遙遙看了一眼內宮的方向,正朝他走來的海邁爾碰巧見到了他那留戀的眼神。


    “你還沒有忘記她嗎?”


    墓天霖灑然一笑:“怎麽?我像是還沒有忘記她的樣子麽。”


    海邁爾攤開雙手向他表示:“說實在的,那根本就與我沒有什麽關係,我這次隻需要負責看著你,不要讓你闖禍,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墓天霖看時間差不多了,帶著他朝第一軍團的候命方向走去,邊走邊說:“老頭子今天肯定是哪裏不太對勁,明明知道我對調兵遣將一竅不通,沒有半點興趣,卻還是要欽點我出征,你說他是不是故意想和我過不去?”


    海邁爾笑道:“公子殿下,你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他就算和全天下過不去,那也決計不會與你為難……”


    他看見墓天霖想插口,連忙擺起手,製止他的辯駁:“就算殿下反感,微臣還是必須要提醒殿下一句,以陛下的年齡在冥界而言已算高齡,想要傳位於殿下應是早在考量之中的事,但殿下身無半點功績、平日裏隻愛遊手好閑,浪蕩聲名在外,迫得陛下不得不立下暗詔,以求能尋到適合的接班人。”


    墓天霖聽到這裏就有火氣:“按你這麽說,老頭子無端端立下什麽變態暗詔,這個禍頭還是我惹出的了?”


    “你以為呢?”


    他不答反問,墓天霖便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海邁爾的口才在修羅山四君子中可說是最為拔萃的,經常在說話的時候要點明晰,針鋒相對起來便能讓與他對話的人壓力倍增,從而達到心服口服的地步。


    墓天霖和他在修羅山可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修羅王就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諢,才找了海邁爾來輔助墓天霖,希望通過這一戰,墓天霖可以向天下證明自己的領導能力、治軍能力,從而達到平和民心,推動他順利繼承王位的最終目的。


    “其實我根本不想繼承修羅王位,你懂的吧。”墓天霖最後隻得回過頭向海邁爾說了這麽一句,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就連一貫眼神銳利的海邁爾也解讀不出他這個複雜神色後的心情。


    進到第一軍的隊伍中,負責統管各支小隊的部將已經準備就緒,一切隻等修羅公子來發號施令就能出發。


    在修羅王的指令下,每一軍都按著自己的大營的準備情況,先後從修羅山往幽水潭的方向進發。


    其中,修羅公子的第一軍團是先行,這表麵看起來似乎因為包括修羅公子在內,一軍團已經有了三名修羅山大將,因此才如此準備迅速。


    但實際卻是修羅王的精心安排,在一軍團中,幾乎集齊了目前除駐守諸軍之外,最肯拚的士兵、最得力的軍官以及最嚴苛的部將,即便修羅公子什麽也不做,天天隻是躺在榻上喝酒,一軍團的效率也是最高的,那些經過強力整合的部下,到最後都會像一台台流水線上的工具,幫助墓天霖完成一切任務。


    這件事雖然早在海邁爾意料當中,但當他看見一個個自己所熟悉的、幾乎可以做兵王備選和大將備選的人才,全都出現在墓天霖的軍隊中,他仍是狠狠吃了一驚,沒有想到修羅王的愛子程度竟已達到這種地步。


    等到大軍起行,墓天霖和他一起乘坐在馬車之中,他才歎道:“看來陛下此番當真是準備做甩手掌櫃了,此行就算表現再怎麽草包,則仍是戰必勝、攻必克!”


    墓天霖饒有意味地說:“你就這麽肯定?”


    海邁爾拿起墓天霖手邊一壺酒,喝了一口,當做壓驚:“我要是連這都不能肯定,那我就肯定是個草包了,你難道沒有看到你的手下都是什麽級數嗎?”


    “單子文三兄弟,炎字號拳兵王的候補之士;方俊傑,山字號拳兵王的候補之士;洛悠然,丙字號雷兵王的候補之士;金劍兄妹,聽說前陣也榮升赤字號掌兵王的候補之士……”


    墓天霖一邊說,一邊重新從腳邊拿起一壺酒,將酒壺搖了七八下,便打開了壺塞,帶著淡淡花香的酒香立即氤氳了狹窄的馬車,海邁爾感覺到肚子裏的酒蟲在瘋狂啃咬著他的五髒六腑:“這是什麽酒?”


    墓天霖又晃了兩下酒壺:“情酒。”


    海邁爾有點不懂:“你是說清酒嗎?”


    墓天霖轉過臉,帶著讓他摸不透的笑:“是情酒,顧名思義,在我失去她的那一年,我在修羅殿培植了百花,建成了花廳,在花廳的正中,埋藏著我對她刻骨的思念和百折不悔的愛情……”


    他又從衣袖裏掏出兩隻酒杯,對海邁爾說:“怎麽樣,試試這個?”


    海邁爾輕輕舔了舔唇,不可否認,他嗜酒如命,無論什麽樣的酒,他都有興趣嚐一嚐,而一旦認定是好酒,他也必定會一喝再喝。


    墓天霖這壺情酒無疑讓他酒癮纏心,但他卻忍住那股極其想要嚐試的欲望,生生擠出一抹違心的笑容,說:“不用了,我喝這個就好。”


    墓天霖也不多說什麽,將酒倒了出來,濃烈的香味這時幾乎可以把馬車的頂棚都要掀翻,海邁爾緊緊握住雙手,汗如雨下,墓天霖深知他的喜好,將酒杯放在唇邊,遲遲不喝,嘴角帶著一絲惡意的笑。


    “你為什麽還不喝?”


    海邁爾終於催促墓天霖,再這樣下去,他怕他控製不住自己的酒癮。


    墓天霖卻淡淡然說:“我隻是想知道,碰上這麽千載難遇的美酒,你為什麽竟不想喝,難道是怕酒中有毒?”


    海邁爾擠出很難看的笑:“沒錯,你的酒有毒。”


    “嗯?”


    “情毒,不瞞你說,隻要能放進嘴裏的酒,我都不會太抗拒,但唯獨一樣,就是牽扯了‘情’字的酒,就算讓我立刻死,我也絕不會喝一口。”


    墓天霖笑了:“沒想到你竟然會畏情至此。”


    海邁爾喝著剛剛從墓天霖那裏拿來的酒,雖然和那馥鬱芬芳的情酒相比較為寡淡,但勝在足夠聊以解饞,他喝了大半壺,墓天霖一杯也將喝完,感覺酒癮退得七七八八了,他才又補充了一句:“情之毒,更勝萬毒,但你既然將酒埋了那麽久,怎麽又挖出來喝了?”


    墓天霖將酒壺收起,合目靠在馬車側壁上,懶懶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覺得時間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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