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兩天, 梁女士參加了兩個飯局。一個飯局是和花滑俱樂部的,另一個是和楊教練、省隊教練及領導、冬季運動中心的領導們。


    喻言像個展覽品一樣被他媽帶著,他本來就話少, 又不太習慣這樣的社交模式, 因此大多數時候是緘默的,別人不問他話,他絕不主動說。


    領導們稱讚他“沉穩”“有大將風度”, 一個個的, 講話都是圓滑漂亮。


    這樣的飯局令喻言感到疲憊。


    飯局散時,梁女士和兒子一起回學校。下了出租車, 喻言送她去會議中心酒店,梁女士就近住在那裏。


    走在路上時,喻言問梁女士:“媽,我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什麽?”


    “為什麽我要簽俱樂部, 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進省隊、國家隊?”


    “俱樂部相對自由一些,我們自主性會強很多。不過,我們還是要跟體製內搞好關係的。”梁女士答道。她心情不錯,看向兒子的目光溫和慈祥。


    當然了,還有一件事她沒有告訴喻言,那就是——進國家隊自然好處多多, 但也處處受製於人,而她,不能接受兒子的人生被別人控製。


    梁女士答完喻言的問題, 反過來問他:“我也有一個問題。”


    “媽,您說。”


    “言言,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喻言沒猶豫便點頭:“嗯。”


    梁女士心內不悅,表麵不動聲色問:“是那個棠雪嗎?”


    喻言沉默,低頭看著腳下,過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她:“媽,你是不是私下找過棠雪?”


    梁女士被問得愣了一下。


    喻言的目光不複溫順,反而帶著些受傷,看著她,說道:“棠雪現在不理我了。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後一句話,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點質問。


    梁女士已然不爽至極,卻又故作無辜地愣住,說:“我跟她說什麽?你倒是該問問她,她跟我說了什麽。我隻是問一下你們是怎麽回事,就被她好一頓說,嘖嘖嘖,小姑娘嘴巴像槍口一樣,我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


    喻言怔了怔,隨即搖頭,“棠雪她不是這樣的人。”


    “你的意思是媽媽在撒謊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女士悠悠歎了口氣,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言言,我承認,我不喜歡那個女孩,但這不是重點。我要說的是,你現在不可以談戀愛,無論對象是誰,懂嗎?”


    “為什麽?”


    “因為你必須專注於事業,你的目標、你的夢想是世界冠軍,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你也不要覺得我是□□家長,不給你自由。全家人這麽多年,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精力,多少金錢,對你寄予著多高的期待?不光我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為你付出嗎?你現在不是你自己的,你的人生也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夢想更不單單是你自己的。”梁女士一口氣說了許多,說到後來情緒漸漸地有些激動,語速變快。


    喻言辯解道,“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不辜負所有人的期待,可這與談戀愛不衝突。”


    “怎麽不衝突?她會讓你分心的。”梁女士抱著胳膊,盯著他的眼睛,氣勢變得咄咄逼人,“你敢說她沒讓你分心嗎?你訓練的時候沒有想她?比賽的時候沒有想她?沒有因為她耽誤時間?”


    “我——”


    梁女士打斷他,“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喻言垂下視線,小聲說道:“我可以調整的。”


    “哦,你可以調整,那你要調整多久?你怎麽不問問自己有沒有時間和機會去調整?言言,你多高了?已經一米七八了!這個身高對花樣滑冰來說意味著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誰知道你什麽時候會再長高?長到多少?你的夢想隨時有可能中斷,而你現在還整天想著那些兒女情長,你也太把夢想當兒戲了!”梁女士越說越氣,最後深深吸了口氣,搖頭,“言言,我對你很失望。”


    “媽……”


    “夢想和愛情,你隻能選一個。”


    ——


    省錦標賽期間,棠雪沒人管束,白天自行練習,晚上累得像條死狗一樣回宿舍,洗完澡複習。她感覺自己高考都沒這麽辛苦。


    而且黎語冰又來煩她,給她發視頻邀請。


    棠雪拒絕了邀請,回了條信息:要期末了大哥。


    黎語冰:我也複習,一起,互相監督。


    棠雪:你都去為國爭光了還用考試?


    黎語冰:回去要補考。


    得,比她還慘呢。


    黎語冰又發來視頻邀請,棠雪這次點了同意。


    手機架在書桌上,對著一張人臉學習,這感覺略有些怪異,好在適應一下就好了。


    棠雪低頭專心做數學題時,黎語冰的注意力全在手機屏幕上。他手按在課本上,抬眼偷偷看著她。看她時而舒展時而微蹙的眉,看她低垂的眼睫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看她挺翹的小巧鼻梁,和櫻花瓣一樣的嘴唇。她思考問題時,喜歡挺著筆杆,咬著下嘴唇。柔軟的嘴唇被她的牙齒硌出各種形狀。


    黎語冰伸出食指的指尖,在她微蹙的眉間撫了撫,接著指尖慢慢向下移動,眼睛,鼻子,臉頰……緩緩地描繪著她的臉龐。


    最後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瓣上,留戀般地輕點著。


    蔣世佳洗完澡出來,身上裹得超級嚴實,不像是洗完澡倒像是冬眠結束剛從洞裏爬出來。沒辦法,這是冰哥的硬性要求。


    出來時,蔣世佳一眼看到黎語冰隔著手機摸人家妹子,眼神著迷的樣子好特麽變態。他現在特別擔心冰哥會對著手機來一發。


    幸好冰哥並沒有那麽猥瑣,他隻是收回手指,指尖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蹭了一下。


    這小動作搞得蔣世佳老臉一紅,想背過身去,又實在忍不住,於是繼續看著。蔣世佳也搞不懂自己一個單身狗為什麽要看別人恩愛,反正他這幾天已經被虐習慣了,現在內心超級平靜甚至想開包瓜子兒。


    棠雪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抬頭。黎語冰立刻恢複一本正經看書的模樣,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蔣世佳恍惚產生了一種跳幀的錯覺。


    棠雪看著屏幕上的黎語冰,這貨垂著眼睛看書的樣子,還真有點賞心悅目。她用筆敲了敲屏幕,喚他,“黎語冰。”


    黎語冰抬眼,“幹什麽。”


    “這道題你會嗎?”棠雪把作業紙拿到鏡頭前。


    她終於開發出這種複習方式的新功能了。


    黎語冰三兩下算出來,仔細地給她講了。


    棠雪聽著,心裏有些疑惑。是因為距離產生美嗎?為什麽她感覺黎語冰的聲音聽起來好溫柔?她都快醉了……


    講完題,黎語冰見她呆愣,便“喂”了一聲。


    “啊?謝謝謝謝。”棠雪提筆在作業紙上照著黎語冰的思路飛快地寫起來,空出來的左手不自覺地在臉上胡亂揉了揉。


    黎語冰說:“不用謝,別忘了給我朋友圈點讚。”


    “蛇精病哦。”


    黎語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用一種大哥問候小弟的語氣,說道:“喻言最近怎麽樣了?”


    “別跟我提他。”棠雪沒好氣地說。


    ……


    複習完功課,棠雪和黎語冰互道晚安,之後她沒忘了去給黎語冰點讚。最近忙得根本沒時間刷朋友圈,等點進黎語冰的主頁才發現,我勒個去,這家夥出門比個賽而已,有必要發這麽多朋友圈嗎,嘖嘖嘖,看把你騷得,都要騷成彩虹色的了。


    黎語冰收到棠雪的一大波點讚後,正要表揚她呢,突然又收到自己媽媽發來的消息。


    黎媽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黎語冰:?


    黎媽媽:裝,接著裝。


    黎語冰:??


    黎媽媽:你以前朋友圈都長草了,現在天天發,頓頓發,發給誰看呢?


    黎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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