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魯夫人高坐在王位上,而原本應該坐在那裏的息侯隻能偏居側位。滿堂大臣恭敬地坐在大殿中,紛紛垂下頭,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


    在一群低頭的大臣之中,昂首挺立的大司馬溫故就顯得異常引人注目。息魯夫人看了看群臣,冷笑一聲,剛想說些什麽,溫故就輕輕搖了搖頭,製止了息魯夫人的話。息魯夫人見狀,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但依然按照溫故的意思,收回了在嘴邊的話。


    而坐在一旁的息侯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卻一言不發。


    息魯夫人寵信大司馬溫故,這是整個息國王宮公開的秘密。先王病逝,身懷六甲的息魯夫人手握大權,但她出身卑微,背後並沒有支持她的人,難以服眾。因此息魯夫人和溫故聯手,遠交近攻,一點一點蠶食朝堂中的勢力,最終把持朝政。息魯夫人真正掌握了實權,而溫故也因此成為大司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息侯也要避讓三分。


    息魯夫人這麽多年,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溫故,連帶著對溫莞也十分寵愛。此時溫莞見狀,忍不住仗著受寵,說道,“息魯夫人,今日已經是試藥的第五日,情況如何,還要請鳳媯夫人來一一解答。”


    溫故看了息魯夫人一眼,點了點頭,息魯夫人這才同意。


    息侯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溫故不讓息魯夫人先開口,無非是為了防止落人話柄,免得看起來像是息魯夫人針對風媯。息侯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其實本來就是針對,瘟疫當頭,不想著如何治療,反而將其視為良機,用瘟疫來扳倒自己厭惡的人。息侯轉過頭,一一看過朝堂上的人,他們全都手握重權,是這個國家的決策者,但在這場瘟疫中,他們沒有一個人,真正想著要為息國做些什麽。


    息侯的神情平靜,但仔細去看,他的眼神裏隱藏著的決絕越來越清晰,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而這種眼神,絕不是那個孱弱而又無能的息侯應該有的!


    息魯夫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皺著眉,有些疑惑地扭頭,想要去看息侯一眼,息侯眼神裏的決絕還未退卻,隻要一眼,就能被息魯夫人發現。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通報,“鳳媯夫人已到。”


    息魯夫人不疑有他,立刻麵向殿門,“帶她進來!”


    息侯的眼神立刻變為以往那樣冷淡,他微微垂下眼,眼睫毛擋住他的眼睛,同樣隱藏起他心裏的情緒。


    風媯被侍衛帶上來,她不知道剛剛殿上的風雲詭譎,隻是淡淡地用目光掃了一圈,行禮道,“風媯見過息侯,見過息魯夫人。”


    溫莞不屑地看了鳳媯一眼,此刻風媯在她的眼裏,隻不過是一具必死的屍體,根本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她隻想親眼見證風媯的死亡。


    息魯夫人問道,“風媯夫人,如今已經是第五日,也是試藥的最後一日。你的試藥,可有效果?”


    風媯麵色平靜地搖了搖頭,“請恕風媯無能,雖然用積雪草按照藥方煎藥,但是直到我來的時候,弦歌的病情依舊毫無起色。”


    風媯的眼角瞥到自己左手虎口上的一點紅色,這是剛才她給弦歌喂藥時,弦歌咳出來的,濺在了她的虎口上,她那時也沒有發現。


    滿堂朝臣倒是沒有一個露出意外的表情,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相信風媯能夠真正治療瘟疫,都以為這不過是風媯給自己找的托辭,有些心思活絡的還在扼腕歎息,若是能夠逃跑,為何還要回來送死,實在是愚蠢至極!他們早就想離開息國了,但是自從風媯離開,警戒加強,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跑,這才讓他們作罷。


    息魯夫人問道,“那你可知道,你試藥不成,會是什麽後果?”


    風媯鎮定地點點頭,“這件事,息侯已經告訴過我了,私自出逃是大罪,按律當斬首示眾。”


    “既然你知道,那我不用我多廢話了。”息魯夫人神情冷漠,“來人。”


    話音未落,風媯突然說,“我隻有一事相求。”


    息魯夫人一下子警惕起來,“什麽事?”


    “請緩幾日行刑。弦歌與我情同姐妹,她身染瘟疫,我隻求在她死前多照顧照顧她,換了別人經手,終究是不放心。”風媯突然“撲通”跪下,膝蓋骨撞在地板上。


    一聽說並不是要與陳國通信,息魯夫人一下子放心起來,“既然如此,我就同意你的請求。來人啊,將風媯夫人和她的婢女弦歌,統統關進天牢。”


    “慢著!”


    一道清喝打斷息魯夫人的話,正是坐在一旁的息侯。


    息魯夫人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妥,這個一向沉默的息侯,今天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但是她來不及多想,因為息侯立刻對她說,“息魯夫人,說好了給她五日時間,而今才第五日過了一半,嚴格說起來,隻有四日半的時間。若是到時候,被陳國揪住錯處,隻怕是不妥。”


    息侯看到息魯夫人猶豫的表情,繼續說道,“不過半日,想她風媯也攪不出什麽風浪,不如再等一等,也免得落人口實。”


    “也罷,你說的對,不過半天時間,還等得起。”息魯夫人點點頭。


    息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為風媯求來這半天。他是真的覺得風媯的藥方能夠治療瘟疫嗎?不,那藥方他根本沒有見過。他是覺得傳說中的積雪草,真的是神藥嗎?不,比積雪草更珍貴的藥,他也吃過。息侯看著站在大殿上的風媯,風媯神情淡然,仿佛不把這一切放在心上,隻有在提到弦歌的時候,臉上才會出現明顯的感情波動。


    風媯低頭,輕輕把虎口的血跡擦掉,有些出神地想著弦歌的病情。


    整座大殿一時陷入沉默。


    突然,殿門被什麽人推開,眾人扭頭一看,一個虛弱的女子,當著所有人的麵,跌跌撞撞,扶著柱子,快摔倒一樣往前撲著走。


    “成何體統!來人!”還沒等大臣說完,風媯驚叫起來,“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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