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未及沉下,濤濤難掩紅霞,幾抹金赤不及消,鑲鍍沉墨。


    上蔡的客棧中,禦寇等人眼見著天色漸晚,鳳媯還不曾歸來,眾人心頭已是焦急難耐。


    萱媯又著急又焦慮,“鳳媯取藥,去了這麽久,派出去的人,一個也沒尋到。那日上蔡城外的變故我還記得,會不會有人想害她?”


    弦歌看著禦寇的表情隨著萱媯的話越來越差,臉色也不好看。可是看著神色憔悴的禦寇,隻能寬慰,“萱媯公主,別往壞處想……興許小姐隻是貪玩,過會就回來了。如今太子病體虛弱,我們還是不要讓他更多擔憂了。”


    萱媯看看弦歌,又看看禦寇,低聲嘟囔,“我知道,可是……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弦歌猶豫著要不要說出拿錯息侯藥之事,她抬頭看了一眼禦寇和萱媯,禦寇還好,但萱媯心無城府,大大咧咧,若是知道此事,定然會告訴穆姒夫人。


    如今那息候生死未卜,若真是因這一副藥到的晚而喪了性命,依這穆姒夫人的脾氣,也許就會借此大興風浪。


    弦歌心中有了計較,自然不願多說那錯藥的事,隻是更為妥帖的安排了陳國的隨從去尋人,


    到底是不放心,看著禦寇休息,弦歌便是朝著後院息候歇腳的地方取來。此時的那府院大門敞開,弦歌進院中一看,四下無人,隻在後院一間敞開房門的屋子裏看到半個碎裂的茶盞,裏麵的茶水已經流幹,旁邊是她今早親手給鳳媯戴上的帽子。


    弦歌渾身一震,隨即迅速往回跑,她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鳳媯出事了。


    鳳媯的眼珠滾動一下,然後眼皮慢慢睜開,眼前是一片黑暗。鳳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全身沒有疼痛的地方,眼珠也完好,可見這黑暗隻是因為被關之地的緣故,那群黑衣人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剜掉她眼睛的地步。


    這時候,鳳媯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雙手雙腳都沒有被綁,除了伸手不見五指之外,竟然是自由的。鳳媯站起身,伸手在周圍胡亂地摸索著往前走,很快,她就明白了這是為什麽,四周全部都是土壁,形成一個圓形的空間,有一截土堆成的台階向上伸,台階盡頭的蓋子牢牢蓋著。


    漆黑的地下,陰冷幹燥,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地窖。


    鳳媯摸急著想要找到著力點,向上攀爬,可是土堆鬆軟,她抓不穩。土紛紛揚揚落下,鳳媯重心不穩,竟朝著後麵咋去。


    落地,沒有想象中的痛楚。隻覺得一片溫軟,有著輕輕淺淺的呼吸。


    “壓夠了嗎,很重。”


    下方傳來的清朗男生,聽起來似乎有些中氣不足。可是這也讓鳳媯反應過來,她身下竟壓著一個人。鳳媯一下子跳起來,心中忐忑不安,更是因著兩人親密的接觸,隻覺得耳根都發紅起來……


    黑暗裏突然傳來低沉的咳嗽聲,鳳媯當即想到,這人應該就是那門中的青年。鳳媯問道,“你……?沒事吧?”


    那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反問,“你是誰?”


    這個簡單的問題一下子難住了鳳媯,她該怎麽回答呢?陳國公主?陳國使臣的隨侍?還是桃花神女?


    鳳媯想了想,微微一笑,“我是拿錯了息侯的藥包,給他送藥的無辜旁人。”


    這句話說了等於沒有說,絲毫沒有說明鳳媯的身份,但卻給出了重要線索,她對此一無所知,隻是無辜被卷進來。


    鳳媯問他,“那你又是誰?”


    那個聲音淡淡回答道,“這息國的使臣落腳之處,我自然也是息候的臣子。”


    鳳媯立刻想到在息侯府看到的場麵,“原來你就是那個長得漂亮的青年嗎?”


    黑暗中,是良久的沉默。


    “對一個男人來說,長得漂亮可不算是什麽好詞。”


    鳳媯敏銳地發現,自從她表明了身份,這個聲音就從虛弱變得冷靜,甚至有些冷淡,不過她沒有說破,這邊是鳳媯的聰明之處。


    那人又開口道,“撞倒了人,總要有些表示吧……至少該把我扶起來,我有些頭暈。”


    鳳媯連聲抱歉,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前,青年的聲音不帶什麽感情,“你踩到我的衣袖了……,“


    鳳媯尷尬的避讓卡,腳下躲開,可是慌亂中卻被衣衫絆倒,再一次,摔向地麵。好在這一次有所準備,鳳媯朝著預想中那人方向的右邊滾去,卻結結實實的又落入人懷中,隻聽到一聲歎息。


    “你難道是會預判?躲都躲不開啊……”


    “抱歉……”鳳媯蹲跪起來,手指在地麵摸索著,沿著布料往前摸,手心猛地蓋在青年的手掌上,鳳媯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


    “地下很涼,你可以動作快點。不然等人來救時,我不確保會對你施以援手。”


    鳳媯感覺到這人傳達給她的訊息,雖然遇險,但是他們可以出去。至於為什麽青年篤定自己可以離開,鳳媯索性不問,知道自己能出去便足夠。


    一念及此,鳳媯也不顧忌那麽多,重新伸出手,沿著他的胳膊,摸到他的肩膀上,艱難地將他扶起來。青年體溫偏低,身體似乎也不太好,但遠不到虛弱的地步,沒過一會兒就能自己走動,兩人一起挨著泥土牆壁坐下去。


    那青年的體溫明顯有些高,地窖中寒涼,鳳媯隱約感覺到那人的顫抖。她將自己身上的一件外衫拿下給青年披上。


    到此時,聰慧如鳳媯,都不曾想到,這青年便是息候。大抵還是涉世未深,鳳媯不曾想到,一國之主,也會與狼狽的時刻,也會被人暗算,鳳媯難得的愚鈍,卻成了她此時最大的保命符。


    那息淮感覺到披上的衣服,明顯想要推拒。


    “你在生病,還是不要堅持了……況且,我還用你墊著摔了兩次,當做補償吧。”


    這樣一說,那推阻的手果然沒有繼續。兩人各坐一方,誰也沒有再說話。


    “謝謝。”


    黑暗中不能視物,也沒有聲響,鳳媯摸著自己的脈搏,計算時間。一息、兩息……時間過得緩慢,鳳媯覺得已經過了半天,結果一算,還不到一個時辰。她旁邊的青年一言不發地坐著,似乎耐性極好。


    鳳媯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那個茶杯不錯,摔碎了有些可惜。”


    息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黑暗中難捱,難免想和人說話,但兩人都身份敏感,因此談及往事是不行的,他們又沒有什麽交集,隻見了一麵就被關進地窖裏,因此也隻能談談那時候的事,也虧鳳媯記憶力驚人,要不然連這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神不錯。”息淮把後麵那句“那是我常用的”咽下去,重新說,“你剛才講,你是來給息侯送藥?”


    “沒錯,我在藥局裏一時錯意,竟將息侯的藥包拿走,回去發現之後就匆匆送來,沒想到送到地窖裏了。”鳳媯有些開玩笑的意味。


    “恩”息淮的冷淡,竟讓鳳媯有些安心。此時的冷淡,正說明了毫無顧忌,若是居心叵測,怕是才會格外熱情。


    “敢問公子,既然是息候的臣子,可知道息候到底是何病症?”


    “畏寒,低燒,總覺乏力,嗜睡,提不起精神……”


    鳳媯心中震驚,那息候的藥,引起的中毒反應就該是這些。弦歌所說的以毒攻毒,肯定是不可能的。鳳媯此時,心中一時天人交戰,她明知不該多管閑事,可又不能致人命而不顧。


    鳳媯不知這青年究竟是何身份,於是心中拿捏起分寸。小心翼翼的提醒,“息侯的藥,打開看過……公子還是提醒息候,在尋覓一位良醫,換一副藥,興許就能藥到病除了。”


    息淮沒有在說話,鳳媯不知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這息候到底是因病,還是被人謀害,到底不是她可以揣測的。而此時她根本分辨不出青年的心情,於是隻能一起陷入沉默。


    鳳媯正思索著,如何繞開這個話題時,頭頂上忽然傳來一絲響動,息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她說了一句,“暈倒!”


    隨後自己倒在地上。鳳媯十分機警,應該說從醒來到現在,她一直處在戒備之中,聞言立刻效仿,暈倒在地。


    地窖的蓋子似乎被打開,隔著眼皮能感受到光線出現,緊接著似乎有兩個人在低聲說著什麽,接著是兩道腳步聲。


    鳳媯聽到了拔劍的聲音,她緊張得手心冒汗,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兩個人好像打量著什麽。鳳媯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冰冷的劍已經抵在了息淮的脖子上,但是緊接著,那兩個人開始相互推諉。


    “你動手吧。”


    “上麵可是說,你是主將,自然是你動手……”


    “他可是……”那人似乎比劃了一下,“我不敢。”


    “你他媽的……”


    “你敢你上啊!”


    息淮伏在地上,冷靜地聽著這兩個人的話,似乎他們要殺的根本不是他。見兩人心虛之際,他的手在袖子裏攥住一個小紫瓶,手指一挑,將小紫瓶的瓶塞打開。


    他在心裏默默數著,一、二、三,果不其然,傳來兩聲沉沉倒地的聲音。


    隨著倒地之聲,息淮從袖中取出一枚煙彈,朝著地窖上丟了出去,片刻,白翎帶人出現。手腳麻利的將息淮從地窖中救了出來。


    息淮起身,意態閑暇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而白翎則將那兩個暈倒的人丟上來過,並在他們身上一番搜查,果然翻出了令牌。


    息淮施施然的站在那裏,他的表情太過平靜,似乎剛剛經曆的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而隻是一場郊外踏青。


    “處理現場,別留下痕跡。“


    息侯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你安排,我要立刻離開蔡國,誰也不驚動,包括息國使隊。”


    白翎應聲,兩人已經走出一段路。而這地窖,本就在上蔡的荒涼角中,息淮忽然發現了自己肩頭的女子衣裳。


    他沉穩的腳步,忽然停下,像是有所思考。


    “這,是陳國人的衣裳?”


    白翎點頭。


    “客棧裏見過,是陳國人。”


    “地窖裏還有個女子,中了那迷煙,一時半會醒不來,走之前,你先把她送回去。”


    “君上,會不會有麻煩?”


    息淮忽然笑起來,他清淺的眼底有了細碎的浮光。


    “你在質疑我?”


    “屬下不敢”看到息淮的笑,白翎幾乎是逃命似的離開,跟在息淮身邊這麽多年,他太知道這個笑意味著什麽。龍之逆鱗,一旦觸碰,還是提早脫身為妙。


    月夜微涼,而本該養病的禦寇,卻在夜裏出現在蔡國王宮中。


    禦寇臉色蒼白,頭上冒著虛汗,焦急地等待著蔡侯。他雖然知道深夜入宮的諸多不合禮儀,但是對於鳳媯的擔心,早已淩越於這些禮節之上。


    蔡獻舞在夢中被吵醒,自然不甚歡喜。白天的神女與陳國已是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自己沒去找陳太子,這太子反倒是半夜登門,這一番,蔡獻舞竟有幾分期待,這個陳國,還會有什麽奇事。


    見蔡獻舞到了,滿心焦慮的禦寇,也顧不得什麽君子之風,不等蔡侯落座就匆匆行了一禮。


    “禦寇此來是有求於蔡侯,深夜造訪,實在抱歉。可是人命關天,還望蔡侯海涵。”


    “哦?人命關天?這樣嚴重?不知是誰人危在旦夕……”


    蔡獻舞的眸光中有著一絲玩味。


    “這……是陳國的隨從出門取藥,行蹤未明,我已遣人去尋,偌大都城,遍尋不及。因著入蔡都之前,我們就曾遇到埋伏,所以,恐怕是有賊人作祟。”


    蔡侯依舊不慌不忙的樣子,先是把禦寇扶在椅子上,這才開口,“不過是一名隨侍,哪裏值得禦寇公子深夜拖著病體來我這蔡王宮討要人情……”


    禦寇知道,如今自己的行為,若隻說是為了侍從,怕是誰都不能信服,若要在蔡候相助,定然得將事情坦白。而這蔡獻舞的一番話,也正是給了禦寇一個契機,隻看他是否願意把握。


    禦寇歎口氣,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敢瞞著蔡侯,那隨從是我陳國的鳳媯公主。本是隨我扮作侍從向來蔡國遊曆玩耍,因著是私行,便沒敢聲張。可是日前在上蔡外遇襲,那些人便是衝著她來的。是以,我才如此憂心,她一個女孩子,若是出了什麽事,我這個做哥哥的,實在是萬死莫辭。”


    說到最後,禦寇已是滿目憂色。


    蔡侯見禦寇不似作假,半是疑惑的問,“那公主,額頭間可有桃花胎記?”


    禦寇疑惑:“蔡侯怎麽會知道。”


    桃花胎記,桃花神女,蔡侯一時愕然。隨即朗聲笑道“好一個鳳媯公主,好一個桃花神女。罷了,我這就派人去巡查,將著上蔡掘地三尺,也一定還太子一個完好無損的妹子。至於其他,我們改日再敘也不遲。”


    蔡侯一道令下,蔡宮的侍衛傾巢而出,開始尋找鳳媯。


    那白翎按照息淮的話,要將人送回去。卻沒想,陳國的客棧中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使臣歸國,白翎也沒有時間計較,隨性便將鳳媯丟在了蔡國王宮的宮牆邊,想著陳國的使隊,王宮自會處理,便就匆匆離去,


    於是找了半天的鳳媯,就這麽自己出現在了宮門口。撿到便宜的侍衛,還因此被蔡侯賞了一月的俸祿。


    禦寇一行人得了消息,知是找到了鳳媯,於是連忙入宮。


    弦歌見鳳媯昏迷在床,心口一痛,急忙過去握住鳳媯的手。萱媯直接開口發問,“鳳媯是怎麽了?”惹得蔡侯詫異地看她幾下,萱媯後知後覺地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地往後退了一步。


    禦寇拱拱手,“抱歉……這次,跟來的妹妹有點多,這一位是萱媯。她心直口快,不存冒犯蔡侯之意,還望蔡侯見諒,隻是鳳媯她……”


    蔡侯看他雖然行為有禮,但眼裏也滿是擔心,不由開口道,“已命大夫看過,說是中了烈性迷香,隻怕要昏迷幾個時辰,不過對身體並無大礙,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


    弦歌暗自慶幸鳳媯終於平安無事,她一邊照顧禦寇,一邊憂心鳳媯,隻覺得度日如年,又時時後悔不曾陪鳳媯前往送藥,麵上平靜,心裏卻柔腸百結,萬般滋味湧在心頭,如今見鳳媯回來,實在是異常欣喜。


    禦寇也心裏一鬆,心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這才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頭暈目眩,腳下一歪,幾乎就要摔倒在地,萱媯急忙扶住他。


    蔡侯一見,開口笑道,“你快回去休息吧,別等鳳媯醒了,她沒事,你又倒了。”


    弦歌也連忙勸道,“是啊,太子回去休息吧,小姐這裏我來照顧就好。”


    萱媯轉身背對著蔡侯,這才敢開口,“不行不行,我留下來照顧鳳媯姐姐,弦歌你回去照顧太子哥哥,要不太子哥哥要沒人照顧了。”


    “這……”弦歌有些猶豫,但萱媯說的也確實有道理,而且,她也不排斥照顧禦寇。


    禦寇也點點頭,“也好,鳳媯這裏隻需盯著就行,萱媯一人也可以。”轉頭看著弦歌,“隻是要麻煩弦歌照顧我了。”


    弦歌急忙行禮,“哪裏的話,能照顧太子,是奴婢的榮幸。”


    “那你們快回去吧,鳳媯這裏放心,我也會在這裏守著。”蔡侯一派君子風範。


    萱媯有些緊張地絞了一下帕子,看著蔡侯的背影。


    蔡侯正站在床邊,看著昏迷過去的鳳媯,從鳳媯額頭上的桃花胎記看到她的衣服。蔡侯把手伸進懷裏,掏出那片衣角,隻覺得有趣,“桃花神女連夜跑來和寡人比畫,也虧你能想的出來,等你醒過來,寡人再和你好好比上一比。”


    萱媯隱約聽到蔡侯在說什麽,隻是聽不清話裏的內容,不由開口問道,“王上,您說什麽?”


    蔡侯把衣角塞回懷裏,轉身坐在一旁,下意識把這件事當成他和鳳媯之間的秘密,“沒什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想起什麽,問到,“你們陳國都有何風物特產?”


    那塊帕子被絞得滿是褶皺,萱媯卻十分安靜,安靜得有些不同以往,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心如鼓擂。聲音太大,她擔心會不會被蔡侯聽到,抬頭瞥了一眼蔡侯,卻看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時間,心跳聲更大,萱媯下意識瑟縮一下,反倒把蔡侯嚇了一跳。


    “咳……”蔡侯換了一個話題,“你們姐妹兩人平日裏的性格是否也這樣一動一靜?”


    萱媯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幾聲,弄得蔡侯一頭霧水。


    鳳媯醒來的時候,一時間還分辨不出這是什麽地方,她有些迷茫地轉頭四處看了看,腦海裏的印象還停留在倒在地窖裏的時候。


    蔡侯見她神色恍惚,調笑似的喊了一聲,“桃花神女?”


    鳳媯覺得頭暈眼花,全身酸脹,隻顧著伸手拍拍額頭,努力回憶著昨天發生的零星片段。蔡侯見狀,神神秘秘對她開口,“你可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鳳媯這才抬起頭,看著蔡侯,“實不相瞞,正有此問。”


    蔡侯一臉嚴肅,“你有所不知,你本是天庭桃花神女下凡,如今時辰已到,特命本仙君帶你回到天上,你此刻已經不在人間,過一會兒,本仙君將天庭諸位神仙為你一一引薦。”


    蔡侯說完,隻待風媯露出些詫異表情,沒想到風媯異常冷靜地指指趴在桌子上睡著的萱媯,“那麽我這是一人得道,陳國升天嗎?”


    蔡侯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派風流瀟灑,隻覺得風媯有趣又不古板,十分好玩。


    這時,弦歌和禦寇因掛念風媯,一大早匆匆趕來,驚喜地看到風媯已經醒了。禦寇看著蔡侯,十分感激,“蔡侯昨日尋人,又在這裏守了一夜,實在是義薄雲天。大恩大德,禦寇沒齒難忘,來日若有所托,必當全力以赴。”


    風媯聞言,扶著弦歌下床,蔡侯忙著去攔,鳳媯卻強行行了一個禮,神色凜然,“鳳媯方才不知恩人身份,得罪之處,還望莫怪。鳳媯被卷入無端之禍,承蒙蔡侯施以援手,方能脫困。大恩不言謝,鳳媯定當牢記在心。”


    如此愛恨分明,知恩圖報之舉,令蔡侯不禁對鳳媯又多了幾分讚賞。


    禦寇關心地看著鳳媯,問道,“昨日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平白無故地,你怎麽會卷入到禍端中?”


    鳳媯下意識覺得那位公子的事還是休要再提,因此隻是推脫道,“此事說來話長,但也不過隻是卷入一樁小事,此時禍患已消,待我們回到陳國,便再無幹係了。”


    鳳媯終究是陳國子民,昨日留在王宮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醒轉,長住蔡王宮就無名無份,於禮不合了。因此恰好隨著禦寇回到住處。


    臥房裏,弦歌死死握住鳳媯的手,眼裏含著淚。鳳媯伸手拍著弦歌的肩膀,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別擔心了,弦歌。”


    弦歌不語,握了好一會兒,她平靜下來,伸手把眼淚擦掉,“小姐,您這次真的是以身涉險,還好吉人自有天相,終於平安無事。否則的話,我也隻能隨小姐去了。”


    “弦歌,你千萬不要這麽說!”鳳媯反手抓著弦歌的手,“如果有一天,我去世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代替我活下去!你答應我!”


    弦歌被迫點了點頭,“好,我答應。”想起什麽似的,弦歌皺起眉,“小姐,你昨天究竟是怎麽了?”


    風媯這才把昨天經曆的事向弦歌一一說明,弦歌聽完,也是神情嚴肅,“這件事裏明顯透著蹊蹺,不說別的,就說息侯府偌大一個宅院,裏麵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這明顯是計劃已久。”弦歌搖搖頭,“這件事我們不要再插手了,早日回到陳國為上。”


    風媯剛想點點頭,突然有些猶豫,“那日蔡侯救我回來之時,我已經昏迷不醒,不知道他所見是何等情狀,有沒有看到那位公子……”風媯仔細想了一想,“我恐怕還是要去見見蔡侯,一來是為了謝他救命之恩,二來則為了解釋神女一事,若是有心人從中作梗,隻怕又是一樁禍患,三來就是為了探聽昨日之事,既然我已卷入其中,難保以後不起波瀾。”


    弦歌點點頭,“既然這樣,你就這幾天過去,敬謝蔡侯救命之恩,就說太子身體不適,不便來訪。否則你一人獨行,於情於理,也是不合。”


    “好,我明日便去。”


    第二日,風媯還沒出門,就聽到隔壁傳來嘈雜的聲音,她連忙去看,隻見萱媯拿著信滿屋跑,禦寇氣喘籲籲地坐著。


    弦歌趕緊上前幾步,給禦寇順著氣,輕輕拍著他後背。


    風媯看著他們兩人,奇怪地問,“這是怎麽了?”


    禦寇氣衝衝地指著萱媯,“你讓她說!”


    萱媯站的遠遠的,把手裏的信背在身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禦寇都被氣笑了,“你說你,那封信我正看著,你衝進來把它拿走,就以為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我隻看了一半,也知道你幹的好事!”


    風媯連忙勸道,“禦寇哥哥你現在還生著病,千萬不要生氣,有什麽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你們這樣一個追,一個跑的,折騰半天也沒個接過出來,隻是平白浪費時間。”


    弦歌拿起茶壺,給禦寇倒了一杯茶。似乎是被風媯勸住了,禦寇接過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平靜下來慢慢說,“萱媯這次偷溜出來,我是直到了蔡王宮才知道。”


    一聽這話,風媯和萱媯都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她們兩個,一個是當事人,一個是隱瞞不報,論起來都有錯,隻聽禦寇繼續說,“到了就到了吧,事已至此,也不能讓萱媯一個人回陳,路途遙遠,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我也不放心。而且她眼巴巴跟過來,做哥哥的也不能拘著她,自然是她想做什麽,隻要不是違反綱常倫理的,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想到!”禦寇又氣起來,“她隻顧著玩樂,我囑咐她寫信回陳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今天早晨,侍衛來報,陳國這幾天全國境內尋找萱媯,穆姒夫人以淚洗麵,父親也大怒不已,王宮內外一片雞飛狗跳,家宅不寧,許多老百姓也因此耽誤耕作休息,弄得民不聊生!”


    “事到如今,我們趕快修書一封,回稟給穆姒夫人和王上,然後盡快啟程也就是了。禦寇哥哥你這般生氣,也於事無補……”


    風媯剛勸了幾句,就被禦寇打斷,“你可知我最氣的是什麽?都已經到這般田地,她,她竟然還不願回去!”說著,禦寇就將手裏的杯盞摔到地上。


    眾人皆知從未見過禦寇的如此生氣,一時都愣住。


    風媯抬頭看著萱媯,萱媯自知理虧,低頭看著自己鞋尖。她是小女兒心性,如今對蔡侯生了好感,自然想著多見上幾麵,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如今又引得一向好脾氣的禦寇如此生氣,更是怯了幾分。


    萱媯嘟囔著,“我……我沒想不回去……我知道自己錯了……”


    回陳的準備非常迅速,鳳媯找到禦寇,直言,“我們回陳需得向蔡侯稟告一聲,否則不合規矩,而我也想親自為救命之恩道謝,還請禦寇哥哥準我入宮。”


    禦寇點點頭,“理應如此,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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