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獻舞沒想到,自己一個生辰,竟變成了諸國側目的盛宴。心中自然是歡喜的,於是自然而然,在宴會上的酒就多喝了些。


    眾人眼見著蔡侯已是有了醉意,便也紛紛離席。


    大宴散去,蔡獻舞屏退左右,竟自一人往內殿走去。


    而此時,殿外本應已經散盡的人,卻還有一人在柱後躲著。一身陳國小廝打扮的萱媯,眼看著蔡獻舞終於來了,壓不住心頭的歡喜,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終於出來了,我等的花兒都要謝了。”


    萱媯的聲音像是潺潺溪流拍打著溪石的聲音,清脆動聽。蔡獻舞白皙的臉已經發紅,趁得一雙眼睛卻更加黑亮。


    許是醉酒,他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倒是絲毫沒戒備,反倒是挑挑眉,一派瀟灑,“這是哪宮的人,好生沒規矩。”


    萱媯四下看去,隻怕禦寇發現自己不再折回來找人,扯著蔡獻舞往裏麵走,“那個,你的書房在哪裏……”


    “書房?我不去書房,該去寢殿。”


    萱媯撇撇嘴,暗咒了句,見鬼的寢殿。


    “那什麽蔡,去書房啊……你不是畫的好,露一手露一手。”


    蔡獻舞此時以及是醉眼迷離,雲裏霧裏。他隻覺得麵前人影浮綽,恍惚還是在大殿之上,使臣們奉承著自己的丹青絕妙。他忽然朗聲笑道:“好好好,書房,露一手。”


    帶著萱媯,七拐八拐,兩人終是推開了蔡侯書暖閣的門。


    水彩山色,墨香漸燃。當萱媯看到牆上掛著一幅幅堪稱絕妙的畫作時,心中莫名的想到這八個字。她有半刻的愣怔,她很難想象,這些意境迥異的畫,竟是出自一人之手。


    蔡獻舞輕車熟路,將手邊的細絹一抖,隨意鋪開,拿起畫筆,勾唇一笑,“要怎麽露一手?”


    萱媯下意識的按住蔡侯想要落筆的手,她的手就那樣握在蔡侯手之上……萱媯反應過來,臉漲得通紅,連忙抽出手,一把奪過筆。


    “我先來……隻是想同你比一比。”


    萱媯的聲音很小,輕細的話音中,竟是有著絲絲的顫音。


    “好好好,竟有人要同我比一比畫,好口氣!來,讓我看看你有幾分功底……”


    說著,蔡獻舞做了個請的手勢。萱媯提筆站在書案前,低頭垂眼,表情專注認真,仔細思索片刻,才謹慎地落筆,一筆一畫都非常仔細,眼睛更像是黏在紙上一樣,專心致誌。


    清眸流盼,熠熠生輝。蔡獻舞瞬也不瞬的盯著萱媯,不知是否因為醉酒,麵色更是緋紅積分。


    片刻,一副神韻俱佳的畫作已經躍然紙上,桃花十裏,流光颯颯,相應成簾。花簾之外一雙飛燕,相伴成舞。紛飛的花瓣繞在燕子之間,栩栩如生,更精妙的是,雙燕互飛,那眼中神韻竟似一對纏綿的戀人般。


    蔡獻舞伏在案頭,仔細將這畫看了一番,迷離的眼眸中有著隱隱讚許。


    “不錯,是幅佳畫。”


    說著,蔡獻舞提筆,在那畫的右上角提了名,桃花簾外燕雙飛。


    萱媯見那一行風流的小楷躍然紙上,心中竟多了些馨甜,這一句詩正應了畫中之景,就連燕兒眼中的情愫,竟夜與這一句詞相映。


    “這一幅,算作是我的生辰賀禮吧!”蔡獻舞眉梢高挑,笑的燦爛“我很喜歡,還你一副,當做回禮。”


    隻見細絹鋪案,也不思考,筆尖對著畫紙就是一撇,濃墨流淌。輕轉重按,如水流雲行,風神靈動。


    萱媯看著蔡獻舞的畫筆遊走,原本有些躁性的心,不由得沉下,麵色是極難得的認真,眸中的溢彩流光盡數盯住在絹上。


    湖筆遊走,淡墨勾勒,本是平平無奇的手法,絹上已生出萬丈豪情,筆走如飛,灑脫輕逸,一葉扁舟飄飄然然,隻覺風浪太大,有覺水色太美。輕舟行難,江水更覺湍急,江上的漩渦打著旋,看久了,似乎自己也在這舟上,幾乎要為急流驚叫起來。


    “這……太厲害了,幾乎覺得那磅礴的大江就在身邊。”萱媯努力找詞來形容,“身臨其境。怕是不過如此……”


    蔡獻舞大笑:“如何,不是要同我比一比?”


    萱媯有些懊惱的垂下頭,歎了口氣。


    “你贏了,我比不過你……但是,遲早我會贏的。”


    “好,我等著。”


    說著,蔡獻舞將筆塞到萱媯手上。


    “來,提字。”


    萱媯看著蔡獻舞酒後意氣風發的模樣,忽然就想到了少年時自己曾說的夢中人的樣子,應該就是這樣了吧,劍眉星目,才華絕豔。


    萱媯低垂著頭,看著那一江碧水,心中竟已是驚濤駭浪,難以平息。她用娟秀的小字,提了一句輕舟橫渡長江水。蔡獻舞連連點頭,像是讚許,又像是鼓勵。


    畫已成,萱媯此時隻想趕快離開,可是看著案上那口口聲聲是回禮的畫,又有些不舍。


    “喂,說了是回禮,那我可拿走了!”


    蔡獻舞此時已是醉意正濃,已然有些神誌不清,自然是連勝應承著,那萱媯便是將長絹卷來。


    “行了,今日總算盡興……江湖再見,我走了!”


    說著,萱媯俯身作揖。


    蔡獻舞半低著頭,正看到陽光下,女子微啟的朱唇,鬼使神差的,他上前一步,低頭朝著那小口吻了下去。


    蔡獻舞的嘴唇很溫潤,覆在萱媯的唇上,讓她竟有些恍惚,待她反應過來,一把將人推開,拿著畫倉皇而逃。


    “你……你怎麽這樣啊!”


    萱媯低著頭沒命的往外跑,因著太過忐忑,竟然被門檻掛倒,她狼狽的站起來,想走,卻發現衣服被掛在了木屑上,她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扯碎衣裳,匆匆離開。


    蔡獻舞的反應明顯遲鈍了些,看著風一樣離開的人,想叫住她,卻又覺得頭疼的厲害。當下竟是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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