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不管了,破罐子破摔吧,來玩命啊。


    唐希把自己的臉從手心裏拿開,冷笑著。


    唰——


    唰——


    唰——


    唰——


    唐希一腳蹬地,四個紅色火球就朝著在打鬥的自己這邊的四人溜去,從他們的腳底往上湧。


    紅透的不再是瞳孔,還有他們看不見的心髒。


    那是加固的作用,也是保護的作用。


    紅到發黑發紫的顏色。


    四個人明顯感受到了自己身體傳來的一陣讓人舒暢的暖流。


    攻擊的效力沒有加強,防護的效用太過強大了。


    對方的人根本傷不了他們。


    唐希的血液都涼了,剛剛心魔最後留下的力量全部被她送給了那幾個,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一毫。


    “黑無常,我問你個問題啊,”唐希將耳朵旁邊的碎發捋到了耳後,笑的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你就打算這樣和我幹瞪眼,不來一場?”


    “身為那邊的老人,你就這麽輕易地被肖蒂切給同化了?”唐希的聲線提高,講話的態度有些魔怔的感覺,像是一個已經崩壞了的洋娃娃,就差那麽一下輕輕地觸碰,她就要碎了。


    “不輕易,我也掙紮過。”黑無常的鐮刀還高高舉著,可依然沒有落下的痕跡,“唐希,把魂魄歸還吧,讓秩序恢複,我,還有那邊選擇了不作為的人,都會幫你的,會替你求情。”


    “那這樣的話!”唐希提高了聲音,朝著天空喊著,朝著黑無常喊著,“你說著這麽冠冕堂皇的話,那我問你,孟婆算什麽?”


    黑無常的嘴一張一合,終究是沒能說出什麽來。


    孟婆活著,但不如死了。


    “如果讓我那樣,帶著對你們滿腔的不滿,對你們強烈的不服,還出點什麽事情就被圍觀被輕視地看著,被囚禁,被逼迫著隻能做著那枯燥無味根本不是自己誌向的所謂工作。”


    唐希主動走上前,走到離黑無常不過三十厘米的距離,敲打著自己的胸膛,說,“還不如讓我就在這裏葬亡,起碼隨心了。”


    “噗……”唐希還沒解決完黑無常這事就聽到旁邊傳來的吐血的聲音。


    還有皮肉綻開的撕裂聲。


    萬語……


    白無常的鐮刀一刀砍在了她的腹部,直接是一個貫穿傷。


    “怎麽可能……”唐希突然也感受到了來自腹部的疼痛,沒有傷,但是疼,那種被刀一把劃過的疼痛。


    她捂著肚子,慢慢蹲下,麵色痛苦,“白無常……真是有毒……”


    萬語連連退了好幾步,本來隱藏在她身子周圍的隱形的結界也顯現了,正前方破了一個大洞。


    她已經麻木了,眼裏都是迷茫和不解,頭腦發昏,跪倒在地上。


    白無常也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嘴角上揚的角度很明顯。


    他看起來很累,鐮刀用力壓在地上,他則靠在那上麵,借力支撐著自己。


    汗珠並沒有隨著他不動的動作而停止流動,反而越來越多,甚至掉在了地上。


    白無常的手都在顫抖。


    “白……”黑無常飛奔了過去一把攬住了他,白無常好不容易強壓的無力瞬間瓦解,搖搖晃晃倒在了黑無常的懷抱裏。


    “哇,真是有毒……”他放下了那把格外沉重的鐮刀,緊緊依附著黑,抓著他的衣襟,渴求一個穩定的站姿,“打太嗨了,不過區區一個唐希,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居然要耗費我這麽大的氣力,真是想象不到啊……黑……”


    “你太隨心了,”黑無常抓著白無常至今還在顫抖著的手,“力度使用太猛了,你不能再戰鬥了,會被鐮刀反噬的。”


    千年武器的主人廝打過猛,將自己所有能力寄托在兵器上去攻擊別人會讓那個兵器失去控製,不停地汲取自身主人的精氣,讓兵器的持有人受到傷害,變得極其虛弱。


    白無常極度不甘心,可他也沒什麽力氣了,“不過是一個萬語罷了,隻不過是一個鬼魂,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唐希要不是現在因為劇烈的疼痛和要去治療萬語,她真的是要衝到他麵前翻個大白眼。


    不過一個萬語?


    這個萬語身上的數十個充滿負能的惡魂,還有自己和心魔耗盡心力固成的結界,強力到可怕。


    就這樣被區區一個白無常給毀了,她才覺得不可能呢。


    黑白無常……


    嘖……


    唐希發現自己根本不用參與戰鬥了,不如安心在這幾人的背後給他們不斷補充防護,然後想想要怎麽辦最好……


    “唐……希……”萬語不知道怎麽辦,她隻能拿手盡力壓著自己巨大的傷口,嘴裏冒出一個字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吐出一大口血,“我……”


    之前萬語表現的再怎麽不懼死亡,都在現下感受到生命慢慢流逝掉的時間裏消磨殆盡了。


    沒經曆的時候嘴上說的怎麽勇敢怎麽不畏前行都沒用,在死亡真正快要到臨之際,都是扯淡。


    她已經沒了生前那種想開的本事了。


    萬語曆經了死亡,囚禁,複生,報複,那些人類應有的情感全部回歸了,讓她產生了眷戀的情緒。


    隻不過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而現在,在這樣死亡逼近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了。


    其實她根本沒有那麽灑脫,她想活著,想自己的意識一直存在,想要繼續苟延殘喘。


    她怕了。


    “我知道。”唐希的手附在了萬語的手上,一個滾燙,一個冰涼,“白無常沒有力氣再打下去了,你現在休息就好。”


    唐希看著手中怎麽蓋都蓋不住的,源源不斷的鮮紅色的液體,腦子裏就像是在放煙花一樣。


    嘭——嘭——嘭——


    滿腦子都是這樣的聲音,將理智和思考全部給掩住了,她現在有的隻是那種無能為力的蒼白和無助。


    她發現她又一次什麽都做不好。


    手腕處的傷疤詭譎地自己動了起來,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了,從傷疤裏蔓延出來的是純黑的絲線,纏繞上了萬語的傷口,自動自發的,一針一線將傷口縫合,血液不再流出了。


    在絲線自己行動的時候,唐希的手離開了萬語的手,轉而按壓住了她的胸口。


    “嘶——”萬語腹部的疼痛在絲線纏上來的時候就已經減弱大半了,之前被疼痛引領,其他什麽都感覺不到的感官全部回來了。


    唐希的手好冰,冰的像是冰塊,太冷了。


    “忍著。”唐希的聲音好像都被這股冰涼所影響,變得刺骨。


    萬語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胸口出現了很多個半透明的小人,他們的腦袋正中央都發著黑,一個接一個地跳出來,跳到傷口的地方。


    她能看見傷口漸漸好轉,然後一個個的小人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這是……”


    唐希的手放了下來,萬語才顫顫巍巍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這是保護你的東西,你不用管,”唐希一把將萬語拉了起來,讓她跟在了自己的身邊,“嘿,黑無常,你現在在想什麽,要來嗎?”


    雙方兩人就像是在照鏡子,都攙扶著彼此的人,用相同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已經殺了好幾個魂魄了,你最好現在就收手,不然我也不知道閻王那邊會發生什麽。”黑無常還是在勸說著唐希。


    “啊,這樣啊,”唐希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呢,既然我們都不知道,不如就一起看戲,看看會發生什麽好嗎?”


    “唐希……你……”黑無常皺著眉頭。


    唐希轉過了頭,看著那邊還在打鬥不斷的幾人。


    孟偉才死盯著判官那肥碩的身軀,嘴一直在往他身上撕咬,沒有任何套路,也沒有任何攻擊軌跡可循,單純地想要磨磨自己牙齒,將人肉撕得粉碎。


    判官也是大汗淋漓的樣子,他左手持有判官筆,右手持有判官簿,左一下右一下重複著機械運動,看起來胳膊都是酸的。


    況曼璿和淦子安一起對抗著閻王,淦子安明顯要更加用力一點,況曼璿一直在後麵不知道該怎麽配合。


    當然,這應該也有淦子安刻意保護的因素。


    閻王看起來毫不費力,像是貓抓老鼠一樣對付著兩人,還時不時打一個哈欠出來,懶懶散散,那種藐視的態度就讓人很是不爽。


    而且因為一直強勁的攻擊,淦子安身上的結界也岌岌可危,到處都是漏洞,快被弄碎。


    “還不夠……這樣還不夠……不夠的不夠的,根本不好玩,除卻鬼差,這不一直都隻有我們受傷嗎?”


    唐希喃喃自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行啊,這樣玩的意義就沒了,不行不行……”


    龍卷風的轉速突然加快了,就在唐希停下自己與自己的對話之後。


    黑無常第一個反應過來,知道唐希想要做什麽,他馬上放開了白無常,將自己的鐮刀高高舉起,左腳旋轉到了右腳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把鐮刀伸至後背,一個大幅度地朝著龍卷風砍過去。


    可是沒砍下去,而是被風阻撓了,在鐮刀越過黑無常的頭頂往下時,被風的阻力牢牢攔住。


    黑無常雙手抓著鐮刀,咬著牙,青筋暴起,眼球裏都是紅色血絲,可仍舊沒能把那把刀給弄下去。


    “省點力氣吧。”唐希悠然自得地拉著萬語坐了下,“區區你一個黑無常,是抵擋不住上百人的負能的。”


    她用著白無常等人的瞧不起的語氣對著黑無常說著瞧不起的話。


    然後挑釁地挑了挑眉看著楚析那邊。


    他們就像是看不見現在的情況和之後的態勢一樣,默不作聲,一副不想管他們的態度。


    “嘁,這算什麽。”


    唐希站了起來,單手舉上天空,龍卷風的尾部就順著她的舉動慢慢移到了她的掌心上方不遠處,然後慢慢縮小,成了一個小巧的模樣。


    所有人都發現了她這樣的舉動。


    可黑無常被困在風下。


    白無常失去了力氣。


    判官被孟偉才死死糾纏著,隻要鬆動一點點就會被一口咬下。


    張老那邊對這裏不聞不問。


    閻王是唯一一個可以騰出手的人,唐希還在高舉著胳膊,冷眼看著淦子安和況曼璿拚死搏鬥的模樣,“萬語,幫幫他們,纏住閻王。”


    “好……”萬語猛地站了起來,往閻王那邊跑去。


    又多加了一個力量增強的人,讓閻王有些氣憤,他生氣了。


    臉部潮紅,麵部充血,一個大威力就要把這三個人一同給打飛。


    “又是一樣的招式嗎?”淦子安說了這麽一句,嘴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有血液漫出了,隻不過他一直憋著,愣是沒讓他的同伴看出來。


    閻王並沒有理他。


    淦子安真的不怕死,一個箭步衝過去,拽住了閻王的手,死抓著他,手伸到最長想要觸碰到他的心髒部位。


    “真是活膩了!就像你們那個人一樣!嫌命長!”閻王是當真不耐煩了,這些人是如此的不識抬舉讓他煩躁的很,雖然都是群螻蟻,但是螻蟻一連串地不停糾纏也是會讓人心煩的很。


    “所有人在你麵前都命太長……”向來以紳士的樣子麵對他人的淦子安現在完全化為了一個被憤怒支配的失去理智的潑婦形象,他學著孟偉才的樣子一口咬在了閻王的手上,咬的用力,咬的深長。


    “啊!你這個瘋子!”閻王對淦子安的認知也是一樣,他是個翩翩君子,即使是在打鬥時的招式都是花樣多多,華麗複雜,從來沒有這麽直接的動口過,閻王完全沒有想到他能如此粗鄙地咬上來。


    他一把將淦子安推開,想讓他鬆口。


    可無論怎麽推打扯都沒有用,而且還有另外兩個女人在旁邊搗亂。


    真是煩人的很。


    唐希現在也煩得很。


    之前構建的補充能量的龍卷風太過龐大,現在將它壓縮獲取力量也需要較多的時間。


    閻王那邊就快撐不住了。


    淦子安也撐不住了。


    唐希現在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邊自己的人一個個的無力的樣子。


    尤其是淦子安和況曼璿。


    況曼璿已經泣不成聲了,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哭,為了淦子安,還是為了閻王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還是自己的回憶引發。


    淦子安還是死死咬著閻王不放,保護著他的結界已經完全碎了,他隻身承受著被毆打的痛苦。


    他的撲克牌他的武器都幫不了他,他隻能用最原始的力氣。


    淦子安那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變白了。


    一根又一根。


    全白了。


    比一夜白發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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