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麽?”


    兩個人極有默契地把話說完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我不想做什麽。”‘唐希’知道,現在才是樂曲的主章。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為什麽要回來。”唐希現在的臉色看起來挺不好,比起之前一直發泄,一直流血的蒼白模樣,現在更是增添了一副黑色的氣息。


    那種一直隱忍,一直壓抑的黑色的物質。


    ‘唐希’現在笑得比剛剛哪個時間點都要開心。


    “親愛的,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由你的內心產生,我為什麽來,為什麽走,都由你自身而定。”


    “我不明白,我沒有什麽。”


    唐希麵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剛剛咆哮爆發的她宛如隻是一個幻象而已。


    “行,你沒有什麽,你就這麽騙自己就好了。”


    ‘唐希’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爭執,沒意義,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嗎?


    “你的目的是什麽,和肖蒂切有關係嗎?”唐希站了起來,直接與她自己對視,她的身子是在發抖的。


    “肖蒂切……”‘唐希’在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啊,對,有印象,一個不惹人喜歡的老太婆,嘻嘻嘻。”


    房間的香氣在這句話落下後濃厚了,還帶著刺鼻的衝勁。


    “哈哈啊哈哈哈,”‘唐希’開始活潑地跳這跳那,雙手背後,“與她無關,唐希,你沒必要各種找理由,你自己最清楚,我為什麽出現在你麵前,我為什麽要重新回來,我為什麽現在,就現在,站在你眼麵前。”


    ‘唐希’靠唐希很近,麵貼麵那種。


    “我也再說一遍,我不知道,你不該出現!”唐希隨手就是一個物品砸在了地上。


    嗡——


    物品碎掉的聲音沒有傳入耳朵,取而代之的是又一陣強烈的耳鳴,直擊耳膜那種。


    “要死……”唐希不知道怎麽了,不知道又是為什麽,憑什麽,憑什麽啊!


    疼死了。


    痛死了。


    心髒難受的要炸掉了。


    憑什麽我要承受這一切,憑什麽?!


    我做錯什麽了?!


    憑什麽!


    憑什麽啊!


    好恨……


    好恨!


    耳鳴強大的嗡嗡聲還在不停地,左耳到右耳,右耳到左耳,穿來穿去,腦仁生生地疼。


    一股怨氣逃不出去,死死閉在唐希的心裏。


    壓抑到無法呼吸。


    ‘唐希’也能體會到,她現在也難受的緊,所有唐希承受的痛苦與崩潰,她都知曉,甚至在自己身上也得到了同樣的反噬。


    但她很好,她覺得很爽,自虐的快感讓‘唐希’能真正覺得——


    自己活著。


    “唐希,不如好好接受我的存在,你看看我離開你之後,你過得是什麽日子。”‘唐希’不管不顧唐希現在究竟多難受,致命的快速疼痛總比慢慢的溫水煮青蛙好,她粗暴地一把扯過了唐希的頭發,逼迫她抬起頭,隻能看到自己。


    很好,唐希現在不止耳朵有撕裂感,頭也有了,眼睛已經溢滿了淚水,不知是疼痛引起的還是什麽。


    “你用了你自己的方法,你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家庭的和睦,失去了你那些所謂的親戚的情分,還把自己委屈到了這份上,你和我說,忍忍就好了?”


    “忍忍就好了?”‘唐希’扔下了唐希的腦袋,“我為什麽出現,因為你找回了記憶之後,你自己比誰都明白,你有多恨。”


    ‘唐希’背對著唐希,張開了雙手,對著上帝無謂地攤手,“所有人都教你要做一個好人,要無私,要奉獻,要吃虧是福,要我為人人。”


    “你教你自己,要永遠懷揣笑容,要對人友善,要善解人意,要幫助他人。”


    “真是可笑,別和我說什麽大道理,也別和我說什麽所謂正能量的東西,我也不管你們所謂的主流價值觀是什麽。”


    ‘唐希’轉回了身,看著唐希,眼裏盡是諷刺和憐憫。


    “對我來說,你所認定的這些,還有那群人認定的這些,都是委屈自己成全別人,都是讓自己最後什麽都沒有的行為。”


    “你要當個好人,你要處處為別人著想,別人就開始利用你這點,不停地索取,直到你被榨幹。”


    “不……”唐希想說不是的,可是她說不出口。


    可是好奇怪啊,根本沒有任何外力來阻止她,為什麽說不出來。


    肯定地說啊。


    不是的。


    “付出會有回報的。”


    “不是所有付出都有回報,”‘唐希’猛地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拉近了過來,“別人我不管,我隻說你,唐希,隻說你,聽好了,你的付出沒有回報。”


    “不是的!”唐希好像聽不到嗡嗡嗡的聲音了,她的力氣也回來了,‘唐希’花了多少力氣去限製她,她也同樣回了多少力氣去死死掐住了她的手,將那個束縛拉離了自己,“有的!有!”


    眼淚已經不在眼眶裏打轉了,一顆一顆,飽滿又圓潤,不停地在臉頰劃過,不停地掉落。


    “唐希,我從你的負麵情緒,從你的痛苦,從你的苦苦掙紮中誕生,我最了解你經曆了什麽,”‘唐希’鬆開了手,一把抱住了唐希,“我明白,我是你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沒事了,有我愛你,有我不會背叛你,有我……”


    “看看我們的紋身,想想我們的曾經,我會像以前一樣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人傷害你,你不需要苦苦逼著自己去成為一個好孩子,你不用對誰都擺出笑臉,你不用到處關懷著那些人,你不用看著自己的好意被人所唾棄,所嘲笑,有我。”


    “我會讓你過上你想過的肆意人生,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不開心就擺臭臉,不想笑就不笑,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就好。”


    “我的唐希啊,我的姑娘……”


    唐希的情緒沒有那麽激動了,‘唐希’的擁抱和話語,都讓她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除了最後一句。


    我的唐希?


    我的姑娘?


    “楚析……”唐希推開了這個格外溫暖的懷抱,“不對,不是,氣味不對,溫度也不對。”


    “啊,對了,我都忘了那個楚析了。”‘唐希’很不滿唐希推開了她,這才多久,那個人做過什麽了就讓她記得這麽深。


    ‘唐希’分外溫柔,她抬起了唐希的下巴,笑著對她說,“唐希,你從來都不信一見鍾情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那麽正好,你們彼此都一見鍾情,深的見骨,為什麽第一次見麵就如此難以忘懷?”


    唐希的淚水快哭幹了,她的思維也快全斷了。


    就隻剩下了那一根格外細小的線。


    已經快繃不住了。


    她說不出話,隻能用迷茫的眼神看著麵前這張熟悉的臉龐。


    像一隻迷途的麋鹿。


    “你知道的,相同的人會有相同的氣場,會彼此吸引,會像在照鏡子,你猜猜你們相同嗎?”


    唐希搖了搖頭。


    “不知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想思考了,我不想再這樣了,你直接告訴我好了。


    別讓我想。


    我不要。


    “你的童年時痛苦的,委屈的,受欺淩的,楚析的也是。”


    “你是隱忍的,你是善良的,你是柔順的,楚析也是,他是善良的,他是清冷的,他是好人。”


    “你有你不能見人的陰暗麵,他也有。”


    “你們在所有細節上麵都那麽相像,可在一些方麵又是那麽不同,你們遲早會失去對方,你們不適合在一起。”


    “唐希,你總覺得楚析太過純粹了是吧,其實你也一樣,你也純粹的很,你們唯一的不同就是。”


    唐希的瞳孔已經徹底看不見焦距了。


    ‘唐希’看到了,她將手撫上了她的眼睛,讓她什麽也看不見,一片黑暗。


    “楚析的家庭,他接受的信仰,讓他成為了正義的純粹。”


    “而你,”唐希眼前隻有黑色,所以她並不知道‘唐希’的動作是如何的,但她能感覺到,耳邊突然出現的熱氣,“唐希,而你,是個純粹的陰暗的人,即使你再怎麽偽裝,你也藏不住你的狐狸尾巴。”


    “就像你不會永遠當你朋友的垃圾桶,不會坦坦蕩蕩地將你母親的事情公諸於世,不會原諒那些孩子的所作所為,不會真心地露出自己的笑容,你知道你的內裏的態度。”


    “唐希,何苦在一直掙紮不願離開這個可悲的幻象,和我走吧,我才是你最好的歸宿,這個世界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我們的遊樂場所另有他地。”


    “走吧,走吧……”


    ‘唐希’已經浪費太多時間在這裏了,她不知道唐希究竟還在糾結於什麽,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嗎,她難道不知道這個世界多惡心嗎,一切都是虛偽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一切都是讓人作嘔的。


    不公平比比皆是。


    差距比比皆是。


    虛偽也比比皆是。


    “和你走了又怎麽樣,你不也在操控著我?”


    唐希還沒有失去最後的一絲理智。


    還有太多疑點。


    巧合太多也太巧。


    真真假假還沒辨清。


    這種莫名的香氣還沒弄清楚。


    與肖蒂切一定有關的事情能有什麽好事。


    冷靜,要冷靜,別被牽著鼻子走。


    “你有什麽可以冷靜的!”‘唐希’的耐心要被消磨殆盡了,快到邊緣點了,“你別告訴我你不認同我說的那些,捫心自問,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就是這麽想的。”


    能忍到現在這個程度,能花費這麽多口舌說這些,已經快把‘唐希’消磨殆盡了。


    我要冷靜,我要冷靜,我一定要冷靜。


    唐希想要屏蔽‘唐希’說的話。


    即使她知道‘唐希’的話句句入心,可還是不行,不行,不能輕易相信別人,即使這個人是自己,不能信。


    可我要怎麽辦?


    要怎麽處理?


    拖時間嗎?


    可我拖著又有什麽用?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去哪?


    “我要去哪?”唐希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你一直叫我跟你走,去哪?”


    “去一個所有人都想你去的地方,去一個你可以瀟瀟灑灑的地方,去一個你才是王的地方。”


    “一個你夢寐以求的地方。”


    有意無意的,‘唐希’的尖利的指尖劃過了唐希的手腕,有點用力,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跡。


    “一個你從小就想去,可一直沒敢去的地方。”


    香氣的混合,溫柔的語氣,記憶的穿插。


    痛苦又迷戀,真矛盾。


    “去一個極樂的世界,那裏很多人在等你,”‘唐希’還在繼續說,不肯停,“去一個真正純粹的世界,去一個不用你花費那麽多時間精力來維護關係的世界,那裏的人,都會愛你。”


    唐希快被迷惑了,可她的理智還在,還是不肯消失。


    對,很痛苦。


    尤其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經曆後。


    更加痛苦了。


    她接受不了。


    她的朋友為什麽那麽對她?


    她的母親為什麽那麽對家庭?


    那些小孩大人怎麽能這樣笑嗬嗬地去輕易地傷害一個人,一個孩子。


    唐希覺得現在自己的時間天旋地轉。


    她好想再發泄一次,可她不行了。


    ‘唐希’在這。


    肖蒂切可能也在這。


    她要留存自己最後的顏麵。


    她不會崩潰,她不能崩潰,她不能。


    冰涼涼的感覺又回來了,剛剛流出滾燙血液的腳板,已經涼透了,熱血快沒了。


    唐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


    我要再用點血嗎?


    不行不行,我在想什麽?


    我在自殘嗎?


    自殘讓自己那麽舒適嗎?


    不是的,不對不對,唐希你不能這麽想。


    不能。


    ‘唐希’沒在說任何話了,她聽到了唐希內心的獨白,她支持不住了。


    強烈的打擊,持續的崩潰,一直的暗示,然後就是自我否定。


    快到邊緣了。


    就差一點點,讓唐希徹底清醒認識這個世界,人是自己的那點。


    快來吧,快點來,讓唐希徹底的崩壞。


    ‘唐希’不再盯著唐希了。


    她看向門口,手裏把玩著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紅色泥塑。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意亂。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開!”


    啊,就是這個了,來了來了。


    ‘唐希’終於等到了,哈哈哈哈哈哈,那麽,盛宴正式開始。


    我的唐希,你可以回來了。


    ‘唐希’捏碎了手裏的泥塑。


    香氣瞬間飄散了出去,聲音也都傳了進來。


    “唐希,你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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