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另一個歌女開口唱了,這次又是王昌齡的一首絕句。王昌齡這小子頓時就得意洋洋起來,提醒王之渙:“喂,我已經兩首了。”


    這時,一直很安靜的大牛王之渙終於表態了。他說剛才這些歌女檔次不高,她們唱的曲子代表不了什麽!


    他伸手指向最美麗的一個歌女,


    微笑著說:“如果她唱的不是我的詩,我就承認自己是擼瑟了;如果她唱了我的詩,那你們就拜在我座下,拜我當老大吧。”


    終於,輪到這個最美麗的女子唱了。


    隻聽她唱的是:“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王之渙回過頭來,微笑著看著王昌齡和高適。這首詩正是他的不朽名篇《涼州詞》。


    雷哥,當時我不在現場,也不知道王昌齡和高適最後有沒有當場跪下認王之渙當老大。


    但是後來我知道,其他的猛人爭論哪首絕句是鸛雀樓第一猛,為了這首詩,卻是費了很多口水。


    當時黃鶴樓的文壇霸主李攀龍說,要數王昌齡的“秦時明月漢時關”最猛;


    繼任的霸主王世貞說,是王翰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最猛;


    但青樓的大才子王漁洋不服。他抱來了四個重磅炸彈,說每一顆都可以把你們的那些“最猛”炸了。


    這其中,第一顆是王維的“渭城朝雨浥輕塵”;第二顆是李白的“朝辭白帝彩雲間”;第三顆是王昌齡的“奉帚平明金殿開”;而第四顆,就是王之渙的“黃河遠上白雲間”。”


    雷哥的冷汗都下來了,心說這些人猛不猛自己不知道,但白鳳剛提到的一句句詩詞,可都猛到姥姥家了啊,幾乎每一句,都能寫到教科書裏讓學生娃娃們傳頌百年的啊,這tm到底都是哪來的猛人?怎麽自己一個都遇不到呢?


    白鳳眯著眼睛笑道。


    “雷哥,剛才這些,如果您認為猛,那可就錯了!”


    “啊?難不成還有比這些人更猛的?!”


    “嗬嗬,當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嘛!接下來出場的大猛人,叫王勃。


    嗬嗬,雷哥,這又是一個姓王的。但和王之渙不是親戚啊!


    話說那一年,洪州一個地方官閻伯嶼坐鎮南昌,新修了一個樓,裝潢極其豪華。那時候也沒有什麽八項規定,閻主任大張旗鼓請客吃飯,招待賓客。


    當時幹部吃飯也要講格調,不能搞海天盛宴,而是要請一些有文化的人來鎮場子。有一個年輕人被邀請了,他就是王勃。


    順便說一聲,王勃是不在我們鸛雀樓混,他當時是個小公務員,到處浪,其當時的江湖地位,相當於東邪西毒南帝北丐。


    不過因為他太有才華了,所以被我們猛人圈子裏評為了四大猛人之首,呃,這就相當於我們現在十大傑出少年一樣……


    關於四猛的排名順序,爭論很多,有人說是王、楊、盧、駱;有人說應該是王、駱、盧、楊。但不管怎樣,這麽多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不把王勃排第一;再過一千年也不會有。


    他那一句“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就足夠砸死多少大猛人。


    言歸正傳啊,話說閻主任請我們吃飯的時候,號召大家以自己的新樓房為題寫作文。


    他真是想搞作文比賽嗎?錯了,他是想借機會誇耀自己女婿吳子章的才學。他事先已準備好了一篇作文,打算在席間讓女婿拿出來,把大家鎮住,就跟賈政在大觀園裏讓賈寶玉題寫對聯的意思差不多。


    在座的客人又不是傻子,不敢搶女婿的風頭,都推辭不寫。


    女婿得意洋洋,正準備把已在胳肢窩裏捂熱了的作文掏出來,忽然,二十多歲的王勃站了起來:“我寫。”


    閻都督當然很不高興,拂袖而去。


    坐在帳後,他越想越氣,忍不住叫手下去看看那個小子寫了什麽。


    不一會兒,手下來報告:“他的開頭是‘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都督嗤之以鼻:“不過是老生常談嘛”。


    一會兒,手下又來報告:他寫了“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主任沉吟了,他感覺大事不好,自己的女婿要糟。


    隨著一句又一句傳到都督耳朵裏,都督的臉已漲成豬肝色。


    終於手下又跑來報告了:“他寫了‘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主任終於崩潰了。“天才,天才啊!”


    閻主任的這座樓房,叫做滕王閣。王勃的這篇作文,就叫做《滕王閣序》。


    女婿被王勃搶了風頭,無比憤怒。他指責王勃的作文是抄襲自己的。


    為了證明自己是原創,他憑借過目不忘的特異功能,把王勃的作文流利地背了出來。


    背完之後,他冷笑著盯著王勃。客人們也竊竊私語,懷疑王勃抄襲。


    王勃不慌不忙地問女婿:“吳兄記性真好,佩服!佩服!不過我的作文末尾還有一首序詩,你知道嗎?”


    女婿傻眼了:還有詩?什麽詩?


    於是王勃起身揮毫,文不加點,寫下一首序詩: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又是寂靜。死一般地寂靜。


    女婿羞愧地退下了。他終於知道,自己今天麵對的絕不隻是塵世中一個迷途小書童。”


    雷哥拍手讚歎!


    “好一首《滕王閣序》!好一個‘秋水共長天一色’,真的是絕世佳句!老天爺,人怎麽可能寫出這麽絕的詩句!這個王勃呢,現在在哪,我都和他浮一大白!”


    白鳳愕然,搖頭歎息道。


    “唉,雷哥,真的可惜了,說起這大猛人王勃,卻隻活了二十六歲。在一次南下去看他父親的時候,渡海溺水,受到了驚嚇,掛了。


    不然的話我早就把他帶來見你了……


    天妒英才啊,如果他活到六十二歲,會猛到什麽程度。可能他猛得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怕以後的文學史沒法寫了,讓他掛掉算了。”


    雷哥如遭雷擊,臉色也頓時黯然下來,久久之後,深深的歎了口氣。


    白鳳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笑著又跳轉了話題說道。


    “雷哥,其實好詩也不難寫,都是有套路的。


    比如,想成為最猛的詩,最後一句就要用否定的結尾。


    大文豪朱自清說,八首最猛的唐詩絕句,它們的結尾全部是否定式的:


    “西出陽關無故人”“不教胡馬度陰山”“兩岸猿聲啼不住”“玉顏不及寒鴉色”“醉臥沙場君莫笑”“春風不度玉門關”“不知何處吹蘆管”“商女不知亡國恨”。


    難道這種套路就不能打破嗎?


    答案是!能!當然能!必須能!


    話說這一年,一個孤獨的詩人來到了蘇州。他叫張繼。


    他的名氣不大,和之前王勃、王之渙、王昌齡、王維、李白、高適、李益等猛人比,他隻算是個小詩人。也沒有人詳細地記錄下他的生平。


    當然了,雷哥,您不用記名字,名字不重要……


    我隻知道,張繼這個人一生不太得誌,快50歲才有了正經工作,長期在外漂泊。那一個夜晚,在蘇州,他很想家。


    大霧彌漫的晚上,他睡在船艙裏,想著故鄉和前程,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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