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日子,謝萱可是一日得不到清閑,那侯明豫日日來謝府門口,就為求見謝萱一麵,自然每回都被管家打將出去。


    但他仍舊不死心,買通了謝府的小廝遞給謝萱一封書信,秉持著有笑話不看的是笨蛋的向上精神,謝萱自然看了書信。那字裏行間流露出的肉麻和膩歪,讓謝萱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和蒼騅一起笑了好久。而那傳信的小廝,也被謝萱找出來遣出府去,這種對主家不忠心的奴才,留著也是禍害。


    謝萱在京城多盤桓了幾日,到臨走的時候,跟益陽公主告了別,就啟程回汝陰了。


    路上,果然“恰巧”碰到了遊玩的侯明豫。


    誰知道他是不是打聽了自己的行程才死乞白賴跟過來的。謝萱沒好氣的想。


    這一點,她倒是猜對了。


    自從那日與謝萱一別之後,侯明豫覺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水靈靚麗的女子,那嬌豔的外表下,還包裹著一絲生人勿進的冰冷,這讓他徹底著迷。他日日去謝府門前拜訪,知道了自己心上人還是當朝尚書令的親侄女、吏部侍郎的親閨女,當朝益陽公主的好朋友,身份地位尊貴非常,這讓侯明豫就更想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一麵,可是,卻永遠吃閉門羹,連那飽含自己深情的求愛信件也是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侯明豫正覺得無計可施的時候,終於,讓他獻殷勤的好機會終於來了,謝萱要回汝陰老家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像天上的餡餅一樣砸中了侯明豫,他每天騎著馬,遠遠的守候在謝府門外,就等謝萱出門,和自己來一場非常有緣分的巧遇,簡直完美!


    “萱妹妹,竟會這麽巧,我外出遊曆都能遇見你,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嗬嗬。”侯明豫攔住謝萱的馬車,等到心上人露麵,飽含深情的諂媚的說道。


    “嗬嗬,好巧。”謝萱回個冷眼,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


    那侯明豫聽過後,仿佛受到了什麽鼓勵一般,繼續道:“那晚見過萱妹妹後,侯某驚為天人,被妹妹的美貌和才情所折服,因此思慕許久,今日終於得見,實在難耐心中的思念……”侯明豫越說越心癢難耐,騎著馬慢慢的靠近謝萱的馬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謝萱看。


    吩咐藍衣放下馬車的窗子,謝萱微微的聽到馬車外侯明豫舍不得的歎氣聲,眼珠子略微轉動,飛快的下了馬車。


    “萱妹妹!”


    侯明豫見到謝萱走下馬車,自然喜不自勝,伸手就要去扶,卻被謝萱不留痕跡的甩開,他遺憾了好一會兒,又振作精神道:“這一路上本枯燥乏味,現在有了萱妹妹的陪伴,侯某這一路上都不會寂寞了。”


    可以,很自戀,很不要臉。


    謝萱不停的跟蒼騅腹誹,卻看著侯明豫又不自覺的貼過來,心中實在厭煩的緊,眼皮低斂,嘴角微翹道:“侯公子,你看這天氣明媚,路上的風景又極是撩人,可是坐在那馬車之中又實在憋悶的緊……”謝萱裝著想了一會兒,又抬頭看到侯明豫所騎的那匹紅鬃馬,仿若期待一般的繼續道:“侯公子的騎術如何?”


    “不是我自誇,從小武功騎射,無一不精。”侯明豫有些得意。


    “那太好了。”謝萱鼓掌:“侯公子,實不相瞞,其實我從小就很羨慕那些會騎射之人,仰慕許久,就想著哪一天,誰能在馬上將我抱起,那該是多麽的……”


    “那就讓我幫萱妹妹完成這個心願吧。”侯明豫大喜,不等謝萱說完,就馬上殷勤道。


    說著就準備抱謝萱上馬,卻被謝萱出手製止:“唉,要侯公子先上馬,再拉我上去,侯公子要溫柔些哦。”


    侯明豫一聽,更不疑有他,想著一會兒那溫香軟玉入懷,已是心癢難耐,果然不消片刻便騎於馬上,還不忘了甩一甩自己“瀟灑”的英姿。


    看侯明豫伸出來的手,謝萱卻抬頭饒了一眼那正毒的日頭,裝作被曬的難受的樣子,撫了撫額頭,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過去,伸手就要去抓那紅鬃馬的尾巴。


    蒼騅早就準備好了,慢慢的將自己的氣息從謝萱的身體中放出。那紅鬃馬與侯明豫親昵非常,本應是保護主人的良禽,卻對蒼騅散出的氣勢恐懼非常,馬身竟瑟瑟發抖起來。蒼騅本體是馬,又是天道所孕育的守護者本命靈獸,隨便發出的威壓自然不是下界一普通紅鬃馬所能淡然麵對的。


    見狀,謝萱袖中偷偷藏的發簪早就準備好了,打算在身體前傾的那一刻用簪子戳一下紅鬃馬的後腿,讓那馬受驚。


    可是,還未等謝萱出手,她裝著倒下的身子竟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圍住,腰身也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環抱,而那人提劍,一個劍身拍在大屁股上。


    紅鬃馬吃痛驚嚇,加上對蒼騅的恐懼,一聲長啼嘶鳴,聽著淒厲非常,別開馬蹄子,向前狂奔而去。


    看著遠遠往前狂奔的馬和狼狽不堪的侯明豫,謝萱笑了出來:“大外甥,幾年不見,我們還是這麽有默契啊。”


    陳昱行放開謝萱,恭手行禮,笑著說:“小姨好,我看那人意圖對小姨不軌,所以下手重了些,沒想到就驚了馬,不知道那人現在如何了。”


    謝萱看著陳昱行那狡黠的微笑,心道這個外甥果然深對自己的脾氣,由他教訓侯明豫也好,但,謝萱想了想道:“大外甥,那個侯公子可不是什麽登徒浪子,也不是好惹的,你驚了他的馬,等他一會兒回來,可是要興師問罪的。”


    陳昱行滿不在乎看著謝萱,笑著繼續說:“那就有勞小姨給外甥斡旋了。”


    “大外甥,你怎麽會在這裏呢?”謝萱看到突然出現的陳昱行,心裏覺得還是問清楚自己比較安心。


    “我跟廣德侯一同進京,去謝府拜訪小姨,結果管家說小姨早上出發回汝陰了,我去跟侯爺告了幾天假,這才快馬加鞭的趕上小姨,準備同小姨一起回汝陰去看看娘親。”


    “廣德侯進京了?所為何事?”謝萱狐疑的問道。


    “戰事出現了轉機,那東魏出了個叛徒,率部投降,侯爺被陛下急召進京,就是為這事。”陳昱行如實回答。


    “外甥,你這幾年在廣德侯底下很受賞識啊?”謝萱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陳昱行不明就裏,疑惑道:“侯爺待我是很好,怎麽?”


    “那你在這個時候離京,是想讓廣德侯與你疏遠嗎?”謝萱神色突變嚴肅。


    “小姨此話何來?”


    “廣德侯進京,為的是這東魏叛將的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憑著陛下的英武,難道僅僅願意偏於江左一隅,而不想著入主中原,完成一統大業?”謝萱反問道。


    “那……?”陳昱行疑惑,還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幹係。


    “東魏叛將,對北方地形了若指掌,若真心歸附,則是陛下北伐的一支利劍。但若隻是虛與委蛇,則是我大梁的隱患。由此,陛下才會召廣德侯進京商量對策。”謝萱分析給陳昱行聽,聰慧如他,也是一下子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那我要趕緊回京勸諫侯爺,要接受這東魏叛將的投降?”陳昱行還是不解。


    “那東魏叛將,是個什麽身份?”謝萱假意問道。


    “北方草原上的胡人,但是卻懂得兵法詭道,在北方有些許戰名。”


    “那你萬不可勸諫,反而一定要進言,千萬不要接受這叛將的投降,不然大梁恐遭兵禍。”謝萱抓著陳昱行的胳膊,眼神迫切而堅定的看著他。


    “為何?小姨為何突然如此說?”陳昱行不明就裏。


    “北方胡人,狼子野心,本就反叛無常,你指望他像我們一般,講究仁義禮智信?講忠心?他們不過是一群投機者,若梁稍有不如他們意的苗頭出現,絕對像那草原上的狼一樣,狠狠要我們一口,大梁危矣!”


    陳昱行聽到這些被震撼到了,怔怔的道:“小姨,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內心卻是波濤洶湧,道是謝萱在家的時候,看的書並不如自己多,還經常分心,卻……卻掌握了朝局甚至天下大勢?分析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而且……很敢想!


    與謝萱相處這些年,陳昱行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這個小姨,可是,陳昱行現在才第一次發現,謝萱的深不可測。


    再次望向謝萱的眼中,帶了一絲探詢,而謝萱也回他一個眼神,那眸子落在陳昱行眼中,睿智中帶著一絲絲的冰冷。


    即使身處這酷暑的天氣,陳昱行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而謝萱立馬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手肘懟了陳昱行一下:“知道了吧,你跟小姨要學的,還很多!趕緊回去吧,記得,一定要進言不要接受投降,哪怕最後的結果不一樣,哪怕廣德侯因此疏遠你,你也要忍耐,記住了!”


    “是,記住了!”陳昱行決定聽謝萱的話。


    “嗯,你娘那邊,我給她說,她會理解的。”謝萱安慰道。


    這邊謝萱和陳昱行再話了幾句家常,終於看到侯明豫踉踉蹌蹌的走回來,那匹紅鬃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停下閑談,指著遠處,對陳昱行說:“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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