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易翔看到陳青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走到櫃台探出頭,老遠就向陳青招手。


    咖啡店的人被易翔的聲音吸引,眼光都唰地看向易翔,然後又隨著他招手的方向看向陳青。


    陳青的臉也唰地一下紅了,她的呼吸開始急促,她感覺自己像是暴露在聚光燈下的小醜,手腳亂舞,滑稽至極。她趕緊低下頭來躲避人群的視線。


    咖啡店裏的人對眼前這個奇瘦的女子感到吃驚,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開始傳開……


    陳青坐在那個她擁有獨家使用權的位置上,盡管議論聲很小,她的位置也很偏僻,但是她感覺她的耳朵好像變成了順風耳,能聽清所有議論聲……


    “你看那女孩,瘦得跟紙片人一樣……”


    “你們男的都喜歡瘦的,你看那個女的,瘦成這樣,你喜歡嗎?哎呀,你看哪邊啊,在那邊……”


    ……


    “青姐!”易翔來到陳青麵前,看她像似定住了,根本沒有注意周圍的事物,他趕緊喊了一聲。


    陳青回過神,隻是看了易翔一眼,並沒有說話。


    “哎呀,你好久都沒來咖啡店,所以剛剛看到你我就心情激動啊……”易翔很早就意識到,陳青向來寡言,如果她一直沉默不語的話就代表發生了她不喜歡的事情,而他剛剛的舉動確實給她帶來不少尷尬,他得趕緊解釋。


    陳青還是沉默。


    “好啦,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啦!來,嚐嚐我做的起司蛋糕!”易翔趕緊把點心碟子放在桌子上,用吃的來誘惑陳青,每次都能起到效果,他努力忍住笑。


    “來,還有你的咖啡和白開水。”易翔把冒著熱氣的咖啡也放到了陳青麵前。


    陳青嗅到咖啡的芳香,才覺得緊張的神經舒緩了不少,耳邊的議論聲也似乎消失了。她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蛋糕,她沒想到易翔還會做蛋糕,她以為咖啡店裏的點心都是從外麵的點心店預定的。


    “抹茶起司蛋糕,我新發明的,很受顧客歡迎呢!”易翔自豪地說,他看到陳青的表情輕鬆了很多,心裏慶幸他這一招果然又奏效了,他得趕緊趁熱打鐵,徹底打破陳青的沉默。


    陳青非常愛吃甜食,她也吃過好多起司蛋糕,但大多都是原味的,她沒想到易翔會把抹茶和起司融合。翠綠的抹茶粉被隨意灑在蛋糕上,猶如春天裏剛冒出來的新芽,毛絨絨的,生氣無限。她好奇這麽奇妙的融合會產生怎樣的味道,不禁拿起刀切了一點蛋糕。


    難怪這蛋糕會受顧客喜歡呢,陳青內心歡喜。濕潤的起司綿軟即化,伴隨抹茶特殊的清香涓涓流入心坎,像抿了山澗泉水,讓她覺得這蛋糕一點兒也不膩,隻想再多吃幾口。


    “怎麽樣?”易翔顯得有點激動,他在陳青對麵坐下,他說不清陳青臉上的表情意味著什麽。


    “好吃!”陳青終於開口,如此美食,她忍不住誇讚。


    “太好了!”易翔好像得到了授藝師傅的肯定,開心得忘乎所以,而且陳青終於說話了,這表明她已經原諒了他剛才的舉動。


    “要不要再給你拿一個?”易翔再次見證了陳青的大胃口,他看到她三下五除二就把抹茶起司蛋糕吃完了!


    陳青沉默。


    “我去拿,你要多吃點,多長肉!”易翔看出陳青的猶豫,斬釘截鐵地幫她做了決定。


    口裏清香纏繞,陳青覺得餘味無窮,再來一個確實不錯呢!她已經不再驚訝她每次都能把易翔做的東西吃得幹幹淨淨。他做的東西,每個人都會吃得幹幹淨淨吧,他簡直就是一個天才,她由衷感歎!


    “給你!”易翔把蛋糕放在桌上,撤下了空的碟子,“你慢慢吃,還要的話再叫我,出了這個新品後,店裏客人就特別多,我都快忙不過來啦……”


    陳青看著易翔的背影,她驚訝自己居然默默地笑了一下,明明剛才還在生氣。或許隻要遇上易翔做的美食,她就沒辦法生氣吧。她覺得易翔完全可以開個咖啡店,她絕對會是他的忠實光顧者。


    陳青望向窗外,她肯定了剛才易翔說的話,她確實好久沒來咖啡店了。不僅咖啡店變化了不少,連……她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那棵細葉榕怎麽也變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細細觀察那棵細葉榕,對,她確定細葉榕被人修剪了!


    在這之前,那棵細葉榕的樹冠無比碩大,像打開的巨傘,而現在,隻剩下一根粗壯的主冠,葉子稀稀疏疏,單薄得像被扒光了毛的公雞。借著店內的光,她清楚地看到榕樹樹幹上有好多處清晰的鋸痕,原來榕樹的那些旁枝側丫全被鋸掉了!


    陳青猜測可能是市政為了行車安全考慮,剪掉了那些快要遮擋馬路的樹幹。她的心情開始低落,她曾經看過三毛的散文《說給自己聽》,她至今還記得三毛的夢,也是她的夢……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裏安詳,一半在風裏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


    她還記得當她讀到這句詩句的時候,仿佛有一道電流流進了她的心,激起了不能平複的波瀾,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意義。從此,她愛上了“站成永恒”的樹,那些笑看滄海桑田卻還能“塵裏安詳,風裏飛揚”的樹。


    可是他們也無法逃脫人類文明的“建樹”啊!她腦海裏突然出現電影《怦然心動》的畫麵,女孩朱莉甚至用生命去保護一棵樹,她懷疑自己是否有她那樣的勇氣。她不敢斷定,可是她卻能體會女孩朱莉的執著:當美好的事物被扼殺,誰都會心痛萬分。她替細葉榕惋惜,她覺得她不忍心再看這稀疏的樹幹,也沒有心情再在咖啡店呆下去。


    “這個打包。”陳青把點心碟子帶到了櫃台。


    “啊,怎麽不在這吃啊?”易翔疑惑,陳青臉上又沒有任何表情了。


    陳青沒有回答易翔,在手提包裏摸索錢包。


    “哦……”易翔作罷,縱使他想知道原因,陳青不說,他也沒有辦法。


    “給。”易翔遞給陳青打包好的蛋糕。


    陳青一邊遞過錢,一邊拿過易翔手中的蛋糕,然後轉身就消失了。


    夜幕開始沉了,猶如此刻陳青的心情。她在路上若有所思地走著......


    或許,如果她看到市政工人準備裁枝的時候,她會上前阻止,可是她又害怕路人奇怪的眼光……


    陳青的心髒突然跳得好高,她感覺從咖啡店出來後,就有人一直跟著她……


    她不敢確定,她停止了腳步,回頭看身後。


    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好不熱鬧!她緩緩轉過頭,心想怎麽可能被跟蹤呢?她這消瘦的身材走在黑夜裏,把別人嚇跑還差不多!肯定是因為剛剛走神,出現了幻覺,但是她也不敢停留,加快了腳步……


    陳青去哪了?隻不過一轉眼功夫,她就像一道幽靈一樣消失了!易翔摸著腦袋,疼!剛才陳青突然轉頭,把他嚇呆了,他慌忙走向街角,卻一腳踩空。他根本沒有留意腳下的路,原來有一個小台階!


    易翔邊揉額頭邊懊惱!上次聚餐之後,他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出陳青的住址。剛剛看到陳青麵無表情地匆匆離去後,他也衝出了咖啡店,可把店裏的同事急壞了,咖啡店裏還有好多人都在等他的點心啊!可是他沒有辦法停止腳步,他一回想起上次聚餐的場景,他就無法停止擔心。


    他絕望地看著地上的台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這一次,又是車水馬龍,他卻不知道去哪裏找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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