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嘲諷,倒不如說是在試探。


    試探她到底有沒有那個想法。


    蘇祭司現在身在迷局,看不透她,但他是局外人,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動,他都可以輕易的從中分析出她的心理活動。


    月牙撥弄著千裏胖乎乎的小手指,聲音平靜:“我過來的時候,我媽把自己哭成了個淚人兒,她求我不要過來,一直求……我爸說,可能我生來就是為了彌補蘇祭司的,所以才兜兜轉轉的一直跟他扯不斷理還亂,還生了個孩子……”


    她抬頭,對他笑了笑:“我知道外人對北家人的印象是自私、冷血、殘忍、不近人情,但我認識的北家人,其實都很熱血!如果北家真的想離間蘇祭司跟他姑媽,也不會選擇我!他們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在乎我!”


    路西法也笑,仍舊是試探的口吻:“所以你是打算陪在阿司身邊了?你知不知道你留下來,就等於你跟北家那邊要斷了關係了?”


    阿司愛她沒錯,但不代表會為了她跟北家和解,她也別指望著有一天能帶著他和和樂樂的去北家做客。


    “爸媽沒了我,還有哥哥,可蘇祭司沒了我……”


    月牙想了想,引用了一下蘇祭司昨晚的那句話:“大概真的要瘋了,既然這樣,為了天下蒼生著想,我還是乖乖陪著他好了。”


    她的這句‘天下蒼生’,用的很嚴肅、很認真。


    蘇祭司這樣的男人,不發瘋對‘天下蒼生’來說都已經是個極大的災難了,更何況是發瘋……


    路西法低笑了一聲:“你知道就好,也省下我不少口舌了。”


    他跟月牙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其實就算不過來,也並不怎麽擔心她這次過來是目的不純。


    隻是看阿司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已經承受不了更多的背叛跟失望了,才特意過來再確認一遍。


    ……


    晚餐時間,餐桌上還是空蕩蕩的隻有千裏跟她兩個人。


    月牙沒什麽胃口,細心的喂千裏吃飽了,哄她睡了之後,自己去了廚房一趟。


    熬了一碗粥,又涼拌了幾個開胃小菜,站在蘇祭司的書房外躊躇徘徊了許久。


    是讓女傭送進去,還是她自己送進去?


    這裏的女傭都很怕他,見到了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如果讓女傭送進去了,恐怕也隻是放下了就出來了,根本不敢叮囑一下讓他趁熱吃。


    如果她自己送進去,再把他的心情弄的更糟糕了怎麽辦?


    正左右為難著,麵前緊閉的門忽然被打開了,幽暗的陰影突然從頭頂上方壓了下來,月牙毫無防備之下被嚇了一跳,雙手一抖,托盤就從掌心滑了出去。


    男人抬手穩穩的將托盤接住,瞥了一眼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做什麽虧心事了?見到我嚇成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沙啞的厲害,眼底布滿血絲,不知道是因為飲酒太多導致的,還是睡眠不足導致的。


    又或者兩者兼有。


    月牙悶了悶:“不是見到你嚇成這個樣子,是你突然開門嚇到我了。”


    男人盯著她,眸光幽冷:“是又在這裏麵下毒了吧?想著怎麽騙我吃下去?”


    “……”


    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她當初是給她下了沒錯,但也說過了並不是真的想害死他,隻要他答應放她跟千裏離開,她就給他解藥的。


    幹嘛說的跟她時時刻刻都想害死他似的。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她皺皺眉頭,上前一步去拿托盤,手指握住,微微用力,卻沒拽動。


    男人沒鬆手。


    她抬頭,不大高興的看著他:“放手啊,我自己吃這份,一會兒再讓你家廚師單獨給你做一份,這樣總可以了吧?”


    蘇祭司沒說話,端著托盤轉身又回了書房:“進來吧。”


    那高高在上的施舍態度,仿佛讓她進他的書房對她而言是多麽不可多得的榮耀似的。


    她盯著他頎長的背影幾秒鍾,這才不情不願的跟進去。


    書房的窗子都打開著,可依舊還能聞到濃鬱的酒香跟煙草的味道,空氣冷的嚇人,她剛剛進去,就不適應的打了個噴嚏。


    蘇祭司將托盤放到了茶幾上,轉身將窗子都關了上來,又隨手把空調打開了。


    月牙雙手搓著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看著他在沙發裏坐下,端起粥來嚐了一口,濃眉微皺。


    也不知道是在嚐味道還是真的在感覺有沒有放進去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月牙剛剛在餐桌上一點胃口都沒有的,可這會兒看他喝的很香的樣子,忽然就覺得餓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書房太安靜,這個男人的聽力又太好,於是兩人間的氣氛陡然就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她一手貼著肚子,眼巴巴的看著他。


    蘇祭司淡淡瞥她一眼:“女傭沒給你上晚餐?”


    “上了。”


    “然後?”


    “那會兒沒胃口……”


    “……”


    蘇祭司像是頗為無語的放下了湯匙,起身:“等著。”


    月牙一聽到他的這個‘等著’,就想到了他做的那堪比毒藥的意大利麵,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手:“你要做什麽?”


    男人垂首,居高臨下的俾睨著她:“不是餓了?”


    “所以……你打算給我做什麽?”


    “我其他東西做的不大好吃,隻會做意大利麵。”


    我其他東西做的不、大、好、吃?!!


    月牙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試圖從他眼睛臉上找到一絲絲開玩笑的痕跡。


    顯然對她的表情不大滿意,男人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她,聲音一點點壓沉:“這是什麽表情?”


    月牙呆了呆,驀地回過神來,忙掩飾性的幹笑兩聲:“沒,沒……我隻是忽然想到我做的粥挺多的,不吃浪費了,我再去盛一碗,跟你一起吃。”


    蘇祭司沒說話,但看著她的眼神仍舊充滿了不相信。


    月牙咳了一聲,不敢再去看他,匆匆下樓盛了一碗粥,路過餐廳的時候,就看到他下樓了,而且將她之前端上去的粥跟小菜也都帶下來了。


    “在這裏吃吧。”他說。


    她默了默,沒吭聲,默默的過去了。


    蘇祭司用餐的時候不大喜歡說話,深夜的城堡又格外的安靜,長長的餐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之前單獨跟千裏一起用餐時的那種孤獨感好像又消失無蹤了。


    仿佛就算再長的餐桌,隻要他在,就是滿的。


    月牙咬著勺子,巴巴的看著他:“蘇祭司……”


    “嗯。”


    “你要不要……再幫我畫一幅畫?”


    男人喝粥的動作倏然一頓,抬首,碧藍如澄澈海水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什麽?”


    他的眼神太過犀利,辨不清到底是怎樣一種情緒,月牙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一時沒吭聲。


    這些日子在北家,白日裏倒是還好,一到晚上,莫名其妙的就總是想到之前他的那個密室。


    那麽多的畫卷,她其實隻來得及看到三五幅,他的畫功了得,每一張都畫的細致入微,好看到能當場裝裱起來掛在牆上。


    一想到那麽多的畫都被他一把火付之一炬了,就覺得可惜。


    嗯,心裏空落落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沒說話,男人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視線,喝了口水之後,起身離開了。


    是生氣了吧?


    畢竟她之前還拿那些畫像的事情羞辱過他,估計這輩子他都不想再碰一下畫筆了,就算碰,也不會想要畫她了。


    她盯著空蕩蕩的餐桌,又一次沒了用餐的胃口,站起身來收拾了一下東西,也上樓去了。


    ……


    洗完澡,整理了一下被褥,剛要在千裏身邊躺下,臥室門就被打開了。


    男人眉頭擰著,老大不高興的樣子:“北月牙,戲弄我很好玩?”


    月牙:“???”


    見她一臉茫然的看著自己,男人本就陰沉的俊臉眨眼間席卷出了一場暴風雨,眸色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一聲不吭的用力將門甩了上來。


    ‘砰——’的一聲巨響,嚇的身邊的千裏一個哆嗦,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她忙不迭的俯下身輕輕哄了兩聲。


    把她再度哄睡後,她打開被子下了床,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去敲了敲蘇祭司的書房門,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應聲,她幹脆自己開了門,伸了腦袋進去找了找——不在。


    她眨眨眼,一邊慢吞吞的把書房門關上,轉身又去了他的臥室。


    哦,找到了,在臥室裏。


    嗯,不止在臥室裏,還正在乒乒乓乓的收拾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擺弄出來的那些作畫的工具,動靜大到活像是在摔東西。


    畫筆、調色盤、畫架、畫板……


    一應俱全。


    “哎——先別收拾呀……”


    又是砰的一聲響,她回過神來,忙不迭的過去阻止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之前你也沒答應就走了,我還以為你不想給我畫呢……”


    上樓去準備畫具就準備,提前跟她說一句能累死?


    就這麽一聲不吭的上樓,她怎麽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蘇祭司目光清冷的掃她一眼,還想把她搶去的畫筆搶過來,她躲了躲沒給他,男人這才勉為其難的消了氣。


    也不自己擺弄了,隻是指揮著她去弄。


    月牙忍氣吞聲的由著他指揮,說把哪個放哪兒就放哪兒,一分一厘都不敢有差別。


    放好了東西,又幫男人係圍裙,端茶倒水的折騰了半個小時,他這才端著架子在畫架前坐了下來。


    “去床上躺著,找個你舒適點的姿勢。”


    月牙綜合了一個既優雅又清純又嫵媚又可愛的姿勢擺好。


    從畫架到床,中間有大概兩米的距離。


    月牙原本努力的凹著姿勢,凹著凹著,注意力漸漸的就被蘇祭司的眉眼吸引了過去。


    他的輪廓其實還是偏西方一些的,深邃又性感,帶著與生俱來的孤傲冷冽,高貴的像個凜然不可侵犯的王公貴爵。


    這張男女通殺的臉,不去娛樂圈混一混,真是可惜。


    他作畫很流暢,基本上不怎麽看她,隻是偶爾瞥一兩眼,視線很快又專注的落回了畫板上。


    月牙白pose擺的渾身都開始僵硬了:“好了嗎?”


    “快了。”


    十分鍾後……


    “好了嗎?”


    “再幾分鍾。”


    又一個十分鍾過去了……


    “好了嗎?我真的撐不住了。”


    男人終於收了畫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畫板:“好了。”


    月牙一咕嚕從床上爬了下來,顛顛兒的跑過去看,不看還好,一看,氣的小臉都白了。


    他根本沒畫她剛剛擺的那個pose!


    更可恨的是,既然他這幅畫完全是靠的想象力,還偏偏騙她在床上傻不愣登的躺了一個多小時!!


    男人將畫從畫板上拿了下來,吹了吹,滿意的點了點頭,十分正人君子的丟出兩個字:“藝術。”


    月牙:“……”


    ……


    迷迷糊糊中,能感覺到身邊男人時不時的翻個身,動作很輕,像是生怕會把她吵醒。


    清醒著的時候,再怎麽裝的若無其事,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被漫漫無邊的黑暗侵蝕過心髒。


    月牙翻了個身,手臂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睡不著?”


    蘇祭司抬手遮住了眼睛,嗓音壓的很低:“沒有。”


    沒有……


    從躺下到現在都快兩個小時了,他能這麽清晰的回答她的話,還說沒有。


    月牙半撐起上身,眼睛眨啊眨的看著他:“剛好我也不怎麽困,要不我陪你去院子裏散散心?”


    蘇祭司沒說話,像是懶得搭理她,也像是在思考她的提議。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拿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胸膛:“聽到了沒?”


    男人終於紆尊降貴的開口:“外麵冷。”


    “多穿一點不就可以了。”


    “……”


    ……


    蘇祭司從來沒有在淩晨2點起床散過步。


    沒有時間,沒有精力,也沒有那個心情。


    從來不知道,淩晨兩點的夜晚可以這麽安靜,安靜到足夠他聽到自己心髒平穩而安靜的跳動聲。


    月牙跟在他身後,她的行李箱在千裏的臥室,怕進去翻翻找找的再吵醒她,就隻穿著睡衣,裹了一件他的大衣出來了。


    穿在他身上剛剛好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卻幾乎要沒過腳踝,跟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似的,走起路來分外麻煩。


    再加上男人腿長,走一步她就要追兩步,不一會兒就落下了一大塊。


    “喂!”


    她追的辛苦,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叫他:“我們是出來散心的,不是出來趕路的,你等我兩秒鍾怎麽了?”


    蘇祭司這才停下,半轉過身來等著她。


    等她跟個胖企鵝似的磨磨蹭蹭的靠近了,這才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小手。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因此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且亮,銀光一瀉千裏,將整個院子像是籠罩在一片幽幽暗暗的迷霧中一般,若隱若現。


    他的手很大,但很涼,月牙的手卻剛好相反,很小,很軟,很溫暖。


    她低頭踩著他的影子,叫他:“蘇祭司。”


    “嗯?”


    “你是不是後悔選擇了我?”


    畢竟這麽多年來,是洛歡跟蘇珍一直在陪著他,饒是後來洛歡曾經試圖傷害千裏,蘇珍設計蘇家的事情被揭露出來,但恨歸恨,終究抹滅不掉他們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感情。


    不然他今晚也不會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了。


    蘇祭司低頭看了她一眼,靜默了幾秒鍾後,才開口:“嗯,後悔了。”


    月牙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無意識的蜷曲了一下,喉嚨像是堵住了什麽似的說不出話來。


    男人冰涼的手用力攥緊她的小手,嗓音沉沉的補充:“可是我怕不選擇你,我會更後悔。”


    要麽複仇之後麻木又薄情的度過餘下的幾十年。


    要麽選擇她,在良心的煎熬跟對餘生的渴望之中度過餘生。


    他選擇了後者,就理所當然的要承受良心的煎熬。


    隻是一想到他這充滿煎熬的餘生中,還能跟她說話,跟她一起用餐,擁著她入睡,又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


    月牙忽然站定,張開手臂輕輕抱了抱他:“我會好好對你的,蘇祭司,相信我。”


    她說,像是虔誠又認真的誓言。


    蘇祭司垂首,幽暗的視線盯著胸前的這顆小腦袋,良久,低低歎息了一聲:“嗯,我相信你。”


    ……


    第二天,早上8點。


    幾個小時前還虔誠的發誓‘我會好好對你’的女人,這會兒卻開始收拾行李箱準備回北家了。


    “讓蘇祭司那個神經病見鬼去吧!”


    一邊收拾著一邊憤怒的咒罵著,罵完才想起來千裏還在身邊,忙不迭的抬手捂住她的耳朵:“你剛剛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聽到……”


    臥室門很快被推開,蘇祭司身上還穿著十分正式的西裝,像是從什麽嚴肅莊重的場合中匆匆趕過來的樣子。


    他擰著眉頭掃一眼收拾的差不多了的行李箱,冷聲質問:“你幹什麽?!”


    月牙看都沒看他一眼:“不會自己看?收拾東西,回家!”


    男人大步流星的上前,將她手中剛剛疊好的外套抽了出來丟到一邊:“我們出去說。”


    “我跟你沒有什麽好說的!”


    月牙皺眉,用力的想要甩開他:“放開!我讓你放開!”


    一路掙紮,可力氣實在敵不過他,還是被強硬的拽了出去。


    關上了臥室的門,他這才鬆開她的手,轉過身來,深吸一口氣:“那不是我的東西。”


    “哈!”


    月牙冷笑出聲:“不是你的東西?不是你的東西寫著你的地址寄到了你的家裏?”


    要不是她剛好看到女傭把那堆已經掃描過,確認沒有安全問題的包裹拿進來,剛好被她看到了,要不是她剛好認識盒子上麵印著的奢侈女衣的牌子,到現在還被他蒙在鼓裏呢!


    “你那天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你沒碰過她!你沒碰過她,她會把買來的這些東西寄到你這裏來?她根本就是在這裏住過!”


    蘇祭司臉色陰沉了下來:“我說,那不是我的東西!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把東西寄到我這裏來!”


    “鬼才信你!”


    她狠狠的丟給他一個白眼,轉身就要回去繼續收拾東西。


    蘇祭司抬了手腕看了看時間,濃眉擰緊:“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沒時間跟你解釋,你安安分分給我在這裏待著!有什麽事情晚上回來再說。”


    說完,不等她拒絕,就轉身離開了。


    月牙保持著推門的動作僵在原地,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離開的身影。


    就這麽走了?


    算了,他愛走不走,關她什麽事!!


    轉身回去,繼續收拾行李箱,收拾完之後提著就往樓下走,沒等走出門口,就被女傭攔下了。


    “boss吩咐他回來之前,您不許離開這裏半步。”


    月牙:“……”


    這些女傭變臉變得也是夠快的,蘇祭司對她好的時候,她們見到她也是一個個畢恭畢敬的,蘇祭司一旦跟她翻臉,她們也立刻跟著翻臉,大有隨時都要跟她來硬的的架勢。


    月牙憤憤轉身,索性把自己丟進沙發裏,僵著身子等他回來。


    ……


    蘇祭司說晚上回來,但下午不到三點鍾就回來了。


    回來之後還是幹巴巴的一句話:“那不是我的東西。”


    月牙冷眉冷眼的看著他。


    路西法是陪蘇祭司一起回來的,但是晚他10分鍾進來,一進來,視線就左看看,右看看:“聽說這兩天的包裹都拿到這邊來了?剛好有我的東西,放哪兒去了,帶我去看看。”


    女傭忙不迭的應聲,帶他去了一樓專門放置禮物跟包裹的房間。


    幾分鍾後,路西法就出來了,笑的跟隻妖孽似的,看著月牙:“聽女傭說,你拿走了一個我的包裹?”


    月牙呆呆看著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那不是女人寄給蘇祭司的,是寄給他路西法的。


    她摸摸鼻尖,尷尬的咳了一聲:“哦,那個……”


    蘇祭司單手漫不經心的扯掉領帶,嗓音涼薄的打斷她:“她是拿走了一個包裹沒錯,不過那是我剛剛買的一支畫筆,怎麽?有什麽問題麽?”


    路西法的視線在月牙漲紅的小臉上徘徊了幾秒鍾,笑著搖頭:“應該不是吧?月牙,你來說,你有沒有拿走我的東西?”


    “我……”


    蘇祭司危險的眯了眯眼,嗓音倏然一沉:“你在拷問我的女人?”


    男人立刻不甚讚同的搖了搖頭:“唔……怎麽能是拷問呢?隻是問一問,我今晚著急用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月牙,你跟我過來一趟,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蘇祭司一手強硬的牽起月牙的手,一手拎過她的行李箱,看都不再看男人一眼,轉身上了樓。


    ……


    臥室裏厚重的窗簾被拉上了。


    月牙蜷縮在角落裏,聳拉著小腦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蘇祭司側身坐在床上,一件一件的把東西從箱子裏拿出來。


    他每拿出一個東西來,視線都要在她身上停留幾秒鍾,仿佛在考慮這個東西用在她身上的效果怎麽樣似的。


    月牙冷汗直流,睜睜的看著他把拿出來的東西分成了兩份,一份放在左邊,一份放在右邊。


    眉心沒來由的跳了跳,她艱澀的吞咽了口口水:“那個……你為什麽要……把它們……分開?”


    蘇祭司分好之後,又將其中的一堆一件件的放了回去:“哦,你別多想,這些東西今天不會用在你身上。”


    月牙閉了閉眼,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男人盯著她的小模樣,像是低笑了一聲,補充:“畢竟太多了,你一次也承受不了,這一些……才是今天要用在你身上的。”


    他屈指叩了叩還堆放在床上的另外一堆東西。


    月牙隻看了一眼,就徹底慌了,眼淚汪汪:“這些東西是人家路西法的,你怎麽能占為己有呢?還是趕緊還給人家吧,這樣做太不好了,真的太不好了!!你身為爸爸,應該為千裏做一個剛正不阿的典範!!”


    蘇祭司微微一笑,起身過去捉她:“是你偷拿的,可不是我……過來!”


    “……”


    聽說,那晚之後,女傭連著三天都是送早晚餐上樓給某人吃的。


    聽說,那晚之後,月牙又開啟了她‘周密’的逃跑計劃。


    聽說,後來計劃在她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中泡湯了……


    很久很久以後,有人問蘇祭司:“不知道boss為大小姐取的名字,有什麽特別的深意嗎?”


    彼時,西裝革履英俊非凡的男人正在喂剛滿一歲的兒子蛋糕,聞言,薄唇微勾:“沒什麽深意,隻是覺得很好聽。”


    月牙歪了歪頭,有些失望的瞥了他一眼:“原來是這樣,我之前聽南莫商說,你給千裏起的名字,有可能是從‘仰頭看明月,寄情千裏光’中取出來的,是思念我的意思,還暗暗高興了好一陣子。”


    男人垂眸,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仰頭看明月。


    寄情千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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