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坐在方卓的沙發椅上,雙手捧著塑料小碗,跐溜跐溜地吸著麵條。


    方卓從廚房裏端出平底鍋,鏟了個荷包蛋蓋在麵條上。


    糖糖皺了皺鼻子:“方卓,我不要吃蛋!”


    “吃麵配荷包蛋,雞蛋裏麵有營養,沒有營養怎麽長大?”


    方卓哄到。


    “哼,我已經長大了!方卓,我要吃紅燒牛肉麵,你的青菜麵味道淡啦!”


    糖糖把麵碗擺在了麵前的小凳子上,忽然就不高興了。


    方卓又把碗拿了起來,遞到糖糖麵前:“大早上吃牛肉不好消化,吃的清淡點對腸胃好。嗯……你要是乖乖吃完,晚上帶著你媽媽到叔叔店裏,叔叔給你紅燒牛肉麵,好不好?”


    糖糖嘟了嘟嘴,伸出一小指頭:“拉鉤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


    方卓笑了兩聲,把麵給糖糖之後,就看到周蕙婭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


    “小方,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此時的周蕙婭已經梳妝打扮好了,換上了一身幹淨的工裝,膚白眼亮。


    她18歲和那個男人生了糖糖,今年也不過就23歲罷了。


    年輕的模樣,誰能看得出她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


    方卓以前不知道周蕙婭在哪裏上班,幹什麽工作,隻知道她早出晚歸,十分辛苦,一周也見不到兩次麵。


    方卓直起身,展顏一笑:“不麻煩,家都收拾好了嗎,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對了,麵煮好了,趕快坐下吃吧。”


    周蕙婭慌忙的搖了搖手:“不……不用,麵我就不吃了,再不趕工我就遲到了。那個……”


    周蕙婭忽然支支吾吾起來。


    方卓一看,就知道她有事相求。


    以前的周蕙婭給方卓的印象是可憐,卻又堅強,有這麽一個可恨的前夫,還能獨自拉扯糖糖長大。


    前一秒跪在地上強忍眼淚,後一秒已經收拾穩妥,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


    她此刻的猶豫不決,倒是從未見到過。


    方卓走過去,脫下圍裙:“周姐,有什麽事就說吧,隻要你信得過我方卓。”


    周蕙婭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與為難:“小方,想拜托你一個事,糖糖正在上暑托班,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她送過去?我可能來不及送她過去了。”


    方卓笑了笑:“行,這是小事,反正我也不忙,周姐你就放心去吧。對了,早飯不吃不行,我把麵條打包,你帶走就是了。”


    “哎,不……”


    “就這麽說定了,你稍等會兒。”


    方卓沒有給周蕙婭推辭的機會,快步朝廚房走去。


    周蕙婭看著這個轉身而去的大男孩,心間忽然湧過許久未曾出現的暖流。


    單身母親帶孩子這些年,她受到了太多的冷眼旁觀、冷嘲熱諷,已經很久沒有人像方卓這樣關心過她。


    方卓的眼神清澈中帶著溫柔,好像有某種治愈能力似的;平和中帶著細心,讓人很容易就從浮躁中安靜下來。


    之前半個月她都沒有發現,如果不是剛才的事,她還不知道身邊還有一個暖心的鄰居。


    周蕙婭全副武裝的心門,不知不覺中,就被這個隻認識半個月的陌生人,輕輕地敲響了。


    她眼眶有些泛酸,扭過頭去,含住眼淚,原來世界上還有好的人。


    方卓答應了周蕙婭送糖糖上幼兒班,其實不用周蕙婭寫下地址,他也知道糖糖幼兒園的位置。


    重生之後,很多事情都變了,至少以前,他從來沒有被周蕙婭如此信任過。


    到了店裏,已是七點半了,麵館裏沒有空的位置。


    剛開業的頭幾天生意的確是好,小黃做事也勤快,四點多就過來拿晚上發好的麵團做麵條。


    方卓望著正在廚房忙活的小黃,心想著是不是該提前叫他對家裏的事上個心。


    小黃的母親從查出病症到去世,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若不是發現病情晚了,說不定還能多活點年月。


    可方卓也在猶豫,小黃之所以感恩,是因為一年後方卓對他的慷慨相助。


    若是這個過程直接縮短,未來小黃還能像那十年間的黃福全一樣,心係感恩的紐帶,沒有親人的羈絆,不另謀出路,一心相隨麽?


    方卓挖小黃過來的時候,承諾支付高於原工資500的薪水。


    若是未來小黃想要一個更好的生活、更高的薪水去照顧還活著的母親,那麽他方卓該怎麽辦?


    “哥,你在想什麽呢?”


    正當方卓想著事情的時候,莫然然背著書包來了,她暑期一邊在麵館打工,一邊寫暑假作業,方卓沒限定她工作的時間。


    “哦……然然來啦。”


    方卓回過神,轉頭打了聲招呼。


    莫然然把書包放在收銀櫃下,朝著方卓招了招手:“哥,來過來,跟你商量件事。”


    方卓見莫然然神秘兮兮的,就走了過去,他對很多事情的細節都很模糊了,記不得那麽清楚。


    “怎麽了?”方卓問道。


    莫然然拿出了一本草稿簿,打了開了,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數字。


    看到這一幕,方卓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哥,昨天我們賣出去一百二十七碗麵,平均價格三塊六,再加上賣出去的汽水飲料這些,一共賺了502塊錢。”


    莫然然用筆點了點本子上的數字,抬頭朝著方卓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


    “可是,現在菜市場的價格不便宜,就拿大排的價格來算,已經漲到了12塊一斤,一斤大排算他4塊數量,那麽一塊大排就要3塊錢了。”


    “我們的大排麵原價10塊錢,開業打對折賣5塊,再加上大排麵裏的青菜、麵條、作料、水、煤氣費,我們這基本上沒賺錢啊!還可能虧本了!”


    方卓聽得有趣,多看了莫然然一眼,想不到回去之後莫然然還算了一筆賬。


    方卓不記得莫然然當初來過這麽一出,甚至可能沒有過。


    那一次開業,方卓麵館的生意沒有現在好,可能是頭一天撞車事件出了之後,他的反應太過激烈,風評就差了些。


    而昨天的妥善出事,潛移默化中給他增加了口碑,生意自然就好了。


    生意這回事兒,若是虧本的買賣,自然是賣的越多虧得越多,也難怪發現了端倪的莫然然會回頭算這一筆賬了。


    “哥,要不這開業活動不要搞了吧?”


    重生之後,方卓對能賺多少大錢看得並沒有那麽重,他更在乎身邊的人。


    看著莫然然著急的樣子,他緩緩說道:“然然,我們是新店,更應該注重的是品質和口碑,虧一點錢或者少賺一點不是什麽問題,說好了開業三天半價,那就得做到。留住客人的不是價格,而是用心做出來的味道。”


    莫然然不懂方卓為什麽不著急,她記得之前方卓還說過要賺大錢之類的話,為什麽昨天開始感覺就怪怪的呢?


    方卓摸了摸莫然然的腦袋:“好了,你和小黃在店裏看著,哥去菜市場轉一圈。小黃,我先去買菜了啊!”


    “好嘞!”


    朝著廚房裏麵喊了一聲,方卓便騎著三輪車往菜市場的方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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