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礦工們的反應,嶽丘知道,他已經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給義勇軍做些宣傳,接下來順勢提出招兵的條款,包管這些人趨之若鶩。


    第一批不會招收太多,這樣,在這些礦工的心目中,加入義勇軍,將會是一種榮譽,而非義務。


    他放下喇叭,正準備先歇一口氣,就看到一個黑大個子,舉著手往前擠過來。


    “大官人,大官人!”,黑大個叫著。


    “有什麽事?”,嶽丘示意護衛不要阻攔,自己也彎下了腰,和顏悅色地問道。


    “大官人講的剝削,俺聽懂了。”,黑大個的嗓門很大:“俺就想問一句,俺們是不是也被剝削了。”


    “這話怎麽說?”,嶽丘笑道。


    “俺們也是每天辛辛苦苦幹活,卻連飯都吃不飽。”,黑大個停頓了一下,補充道:“自打義勇軍來了之後,飯倒是能吃飽了,不過還是掙不到錢啊。”


    黑大個的聲音不小,聽到的人也不少,礦工們聞言,眼神中都露出了讚同的目光,但是更多的卻是擔心,擔心黑大個的話惹火了這位大官人,當場就會倒黴。


    礦工們雖然是吃力氣飯的,但沒有傻瓜,雖然大官人臉上笑嘻嘻的,可大官人的手下可是如狼似虎呢,前些天剛在礦上殺了個人頭滾滾,誰也沒敢忘記。


    嶽丘臉上依然笑嘻嘻的:“你叫什麽名字?”


    “俺叫何鐵柱。”,黑大個行了個禮:“俺是個蠢人,要是問錯了話,大官人莫怪。”


    “不怪,我就喜歡耿直的人。”,嶽丘站起身來,從趙四手上接過花名冊來,翻了幾頁,停了下來:“何鐵柱,伏牛山山賊?”


    “誰說的?”,何鐵柱瞪大了眼睛。


    嶽丘卻不再理他,左手揚著花名冊,右手舉起了喇叭:“剛才這位何鐵柱兄弟問我,礦上是不是在剝削你們。”,他的目光環顧全場:“我的回答是,不是剝削,因為你們在這裏幹活,是在勞動改造。”


    勞動改造?礦工們被這個新鮮詞弄懵了。


    “上一任礦監留下了這份清單,上麵說,你們都是因為犯罪才被抓進來的。”,嶽丘用手一指楞在那兒的黑大個:“比如說這位何鐵柱,上麵記的是:在伏牛山上當山賊,下山踩點,而且沒有路引。”


    何鐵柱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心裏禁不住把死礦監的十八代祖宗都罵了個遍,嘴上忙不迭地叫屈:“俺是冤枉的,俺是好人!”


    這一叫,帶動所有礦工都叫了起來。


    “俺是小李莊的人,去大寨村走親戚,結果被抓來了,俺是好人!”


    “俺也是走親戚,俺也是好人!”


    嶽丘等了一會兒,待台下的紛紛攘攘聲小了一些,才大聲說道:“官府說你們都犯了罪。”


    群攻大招暴擊,礦工團滅。


    何鐵柱緊緊地盯著嶽丘手裏的花名冊,有氣無力地咕噥了一句:“俺是冤枉的。”


    “我知道你們裏麵,有好人,也有壞蛋,有被冤枉的,也有活該進來的,是不是?”


    這句話深得人心,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好人,被冤枉的;而活該被抓進來吃苦的壞蛋呢?每個人也都能說出幾個名字來。


    嶽丘掃了眼人群,繼續說道:“不過呢,現在既然由我義勇軍管這個礦,那就按照義勇軍的規矩來。”


    他大手一揮:“我的規矩就是,既往不咎。”


    礦工們全都閉上嘴巴,期盼地看著嶽丘。


    “從現在開始,你們好好幹活,隻要表現的好,我就給他個機會,讓他進義勇軍。”


    何鐵柱見大官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一時福至心靈,深深地躬下身去,扯著嗓門叫道:“多謝大官人恩典!”


    一人帶頭,餘者景從,所有礦工都跟著叫道:“多謝大官人恩典!”


    嶽丘的臉上泛起了開心的笑容,這一趟,沒有白來。


    於是皆大歡喜,礦工們跟著監工依次離開,回到礦洞幹活;而嶽丘則在手下的簇擁之下,前往礦場的作坊視察。


    “統製剛才說得真是太好了!”,李右感慨地讚道:“沙河村要是換統製去做村官,根本就不用殺人立威,也不用找那幾個潑皮做托兒了。”


    “振聾發聵。”,張謙用詞就典雅多了:“一席話抵萬把刀。”


    這兩個村官本來是找嶽丘匯報工作的,結果在半道上遇到,於是一起來了礦山:抓住一切機會在領導麵前露臉,乃是混官場的不二法則。


    “托還是要找的。”,嶽丘微微搖頭:“鄉親們大都老實,不願站出來說話。”,他笑著用手指李右:“到時候你在台上講得舌頭發麻,下麵沒人幫腔,豈不是尷尬事?”


    無論什麽社會,主流分子都是沉默的大多數。這裏沒有外人,嶽丘的話就說得很直白。


    “統製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李右嘿嘿笑著,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


    “方才聽了統製的話,屬下倒有了個主意。”,張謙突然說道。


    “屬下覺得,可以在沙河村試試一項新條規。”,張謙目光炯炯:“禁止私人買賣土地。”


    “哦?”,這句話一下子吸引了嶽丘的注意力:“怎麽做,說來聽聽。”


    俗話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從決定投身於農村工作之後,張謙就一直在研究嶽丘所提出的各項主張。然後他敏銳地發現,嶽丘最渴望、但又最難執行的一條政策就是,土地國有化。


    估計嶽丘本人也意識到了巨大的困難,所以,即便在沙河村這個實驗場,也隻是推行了分田,卻丁點沒有透露把土地收歸國有的意向。


    無他,怕老百姓造反。


    所以,張謙就急領導之所急,想領導之所想,苦思冥想之餘,恰巧今天被嶽丘的演講觸發了靈感,冒出一個主意來。


    禁止私人買賣土地,操作的好的話,就是換湯不換藥的土地國有化,但是名目不同,老百姓的接受度就會大大不同。


    “統製給鄉親們分田,是為了鄉親們過上好日子,不再被剝削。”,張謙侃侃而談:“要是私人之間買賣土地的話,過不了幾年,豈不是還會出現第二個葉舉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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