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立在那兒,頭都沒敢抬,徑自惆悵,錦書卻用手指在桌上觸了觸,試探幹淨與否。


    “楚王殿下,”末了,她才輕聲揶揄道:“你怎麽傻裏傻氣的?”


    承安怕極了她這樣含糊的語氣,拚著被嘲笑,也要問個清楚。


    “到底是不是,你總要給個話兒的,”他輕輕搖她胳膊,催促道:“我都跟你私奔了,連個正經名分都沒有?”


    “沒有,”錦書斜他一眼,往塌上躺了歇息,合上眼去:“要不,你再送我回長安吧。”


    “這怎麽可能,”到了嘴邊的肉,他哪裏舍得送回去,悶悶的躊躇一會兒,承安又湊過去:“我們這算什麽,嗯?”


    “怎麽這樣黏人,”錦書重又睜開眼,目光含笑,似乎有些無奈:“過來。”


    承安乖乖的再靠近些,聽話極了。


    “雖然路上不趕,但還是有些累,去打點熱水來,我要泡腳,”她微微抬頭,在他唇上碰了碰,緩緩喚他:“郎君。”


    這聲“郎君”叫的溫柔極了,再美的夢也編製不出,承安一時之間,竟有些沒反應過來。


    錦書脫了鞋履,拿腳踢他,語氣帶笑:“聽見了沒有?”


    “噯!”承安回過神來,又驚又喜,趕忙往外邊走,唯恐她將那稱呼收回:“我這就去。”


    然而走到一半兒,他又回來了,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重重的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馬上就過來,”他語氣中滿是幸福:“等我,就一小會兒!”


    說完,便急匆匆出門去了,倒惹得錦書發笑。


    有的人就是這樣,在喜歡的人麵前,總是會很笨拙。


    驛館內行客頗多,但也不是誰都能獨占一個院子的,承安吩咐侍衛過去說了一句,老役便知道遇上了貴人,趕忙請他們進了最好的院落,因為見著有女眷,連熱水都早早吩咐人備好。


    承安親自調了溫度,覺得適宜後,親自拎著木桶回去。


    “這兒條件簡陋,你別嫌棄,”他反手將門關上,輕輕道:“我在前頭城裏有座莊園,等到那兒之後,再好生休養。”


    錦書聽他話語,倒真有了幾分養家漢子的意味,躺在塌上,吃吃笑了起來。


    承安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被她笑的有些無措,然而木桶正冒著熱氣,再不用怕就涼了,也就顧不得這樣多。


    床邊兒便放著木盆,他先用熱水衝洗一遍,方才重新倒水進去,覺得水溫合適,方才去瞧錦書。


    她正躺在塌上,少有的慵懶,許是燭火昏暗,竟平添幾分嫵媚。


    莫名的,承安心頭燙了一下,比那熱水還要熱,見她無意起身,便大著膽子伸手,握住她纖細腳踝,幫她脫去腳上布襪。


    女人的腳是很私密的,在此之前,承安也隻見過自己生母的。


    別的時候,他倒也不是沒機會見。


    邊疆風俗剽悍,不在乎這些小節,越地女子柔媚,更有許多以此引客,隻是每每在進入眼簾之前,他都會自覺轉開視線,不叫自己看罷了。


    錦書身量纖纖,婀娜窈窕,雙足也秀氣動人,白如凝玉,連他手掌長都沒有。


    承安看了一會兒,忽的臉一熱,沒再遲疑,伸手撩了一下水,往她足上澆了澆。


    “如何?”他溫聲問:“是熱是涼?”


    錦書也沒坐起身,依舊歪在塌上:“可以。”


    承安這才將她雙足按入水中,拿巾帕將手擦幹,站起身來。


    外頭有人敲門,似乎是驛館中人,他走到門前,隔著門問:“怎麽了?”


    “飯菜已經備好,”外頭老役道:“給老爺和夫人送過來。”


    承安看一眼內裏錦書,道:“先等等。”說著,便先往內裏去將床帳拉上,叫外人瞧不見她,才重又回去,將門打開。


    老役年長,經的事情多,更知道什麽該看,什麽不該看,即使這會兒床帳掩著,也沒瞟一眼。


    來來回回用托盤送了兩趟,八個盤子,方才恭敬說了一句:“這兒簡陋,菜肴遠不如長安,老爺不要見怪。”


    承安看一眼桌上魚肉鮮蔬,知道他們已經盡力,另取出一塊銀子送過:“辛苦老丈。”


    那老役歡喜的收了,一疊聲兒的感激,隨即方才退下。


    承安將門拴好,看著桌上菜肴酒壺,一時間,卻不知自己應該做什麽才好。


    甩開錦書自己用,顯然不成,但這會兒,他還能做什麽?


    床帳掩上,在外瞧不見內裏光景,隻能聽見水聲輕輕作響,反倒生了幾分旖旎。


    承安尋個椅子坐了,心猿意馬起來。


    她既叫自己一聲“郎君”,今日又與他同宿,他少不得想入非非。


    待會兒用過晚飯,二人應該如何是好?


    屋子裏麵,可就隻有一張床。


    承安正胡思亂想呢,就聽內裏水聲大了一瞬,她語氣含笑:“過來。”


    不可抑製的,他喉結滾動一下,站起身,走了過去。


    錦書往床裏麵縮了縮,雙腳露在外邊兒,尤且在滴水,燭光下一瞧,當真細嫩如藕。


    承安從一側取了幹淨巾帕,蹲下身為她擦拭,輕笑道:“奴才這就過來伺候。”


    錦書不覺笑了,坐起身看他,他也抬頭去瞧,二人目光撞到一處,又是一段纏綿。


    鬼使神差的,承安低下頭,在她腳背上親了一下。


    錦書怔神一下,麵色微紅,拿另一隻腳踢他:“做什麽呢。”


    在特定的場合之下,男人對於女人的情緒,是很敏感的。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氣,也自有分寸。


    這一腳踢過去,不僅沒使得承安收斂,反倒叫他順勢捏住,在腳背上另親了一下。


    末了,又輕輕舔了一下。


    “夫人,”他將她腳踝鬆開,坐到塌上去:“咱們用飯吧?”


    “——再磨蹭,就該涼了。”


    錦書眼眸裏似乎籠著一層霧氣,煙雨朦朧,伸手在他肩上一推,卻沒開口,站起身,徑自往桌案那兒去了。


    承安在她身後笑,默不作聲的跟著,為她拉開椅子,取了碗筷。


    “倒是難得,”錦書掃一眼菜色:“驛館中竟也有魚肉。”


    “怎麽沒有?”她久居深宮,自然不知,承安走南闖北,反倒明白的多些:“這裏毗鄰長安,多少官員往來述職都在此停留,時不時的來個達官顯貴,即便沒有山珍海味伺候,也得過得去才成。”


    “你知道的倒多,”錦書看他一看,又笑著問他:“你這樣的顯貴經過,會不會有美人兒伺候?”


    “哪有,”承安大著膽子環住她腰身,將一顆大頭湊過去,滿口甜言蜜語:“誰有你美呢。”


    錦書嫌棄他腦袋重,伸手推開了:“快吃吧,不然真涼了。”


    桌上菜肴瞧著尚可,味道也算可口,錦書在宮中吃慣了珍奇之物,現下吃這些,倒覺得有些新鮮。


    承安坐在她身側,挨挨蹭蹭的粘著,一盞燈火,一夜安寂,別有幾分滋味。


    “我們在這兒說話,彼此相對,像不像是夫妻夜話?”


    承安心思也軟了,用過飯後,又去挑亮那一盞燈:“真好。”


    他高大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剪影,夜色中溫柔靜謐,錦書垂眼看著,不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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