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選修課是在逸夫樓。這棟樓是學校最早建立的,有四五十年的曆史。牆壁之外,已經被爬山虎占領,綠油油一大片,舊容換了新顏成了一大亮點。


    宋情詞坐在前排,聽著老師在講解,她時而回頭看看坐在最後一排低頭發呆的江西穆。為了完成學分,她“順便”也幫江西穆選擇了這個空間設計。


    老師在ppt上放著許多空間設計的美圖,講解著空間設計的定義以及意義。由於是選修課,許多同學都在玩手機。


    宋情詞掏出手機,低著頭,想了想,手指飛快的在手機上跳躍,“課程很無聊嗎?看你都不認真聽。”然後收信人選擇江西穆。


    老師在講台口水橫飛。大約兩分鍾後,宋情詞的手機震動,她偷偷點開,上麵的話語依然機械,就像江西穆的本人。“彼此彼此。”她無奈的笑了笑,看來還是她的錯了?


    選修課僅有兩節,老師將兩節課串在一起,課件都不休息。所以提早下課了近半個小時。


    宋情詞慢條斯理的將鉛筆袋等放進她的貝蒂斜挎包,回頭看的時候,江西穆早就離開了教室。她趕快加快了速度,跑出門外,正好見到江西穆在轉角處準備下樓梯。


    她跑過去,在江西穆背後氣喘籲籲的。江西穆側身看著她,似乎不解:“你跑這麽快做什麽?”


    宋情詞嘟著嘴:“那你走這麽快,是要去哪?”


    江西穆聳聳肩,“回宿舍。”


    宋情詞笑道:“這麽早回去做什麽?玩遊戲還是幹嘛?現在才8點半,不如到學校外麵的吃點什麽東西。”


    “毫無意義。”江西穆冷冰冰的回答,轉過身繼續下樓。


    宋情詞攔著他:“那你回去玩遊戲又有什麽意義呢?拒絕一個女生的要求,很沒有紳士風度的。”


    “我沒有玩遊戲。”江西穆回答。


    “既然沒有玩遊戲,就去外麵吃一下東西啦。外麵有一家鹵麵,晚上隻賣兩百碗哦。”宋情詞笑著說道。亦或者說,是那鹵麵的魅力吸引了她,導致想到那鹵麵就會不自覺的分泌多巴胺。“就吃這一次啦,回到宿舍也不過才9點鍾。”


    看著宋情詞那可憐兮兮的眼神,江西穆輕輕的點了點頭。對於宋情詞的熱情,他在心中打了個問號:“為何她要與我這般熟絡?”是的,宋情詞對他十分的“親密”,就比如今天的籃球初試,應要拉著他看。


    弄不明白她這麽做是有什麽目的?


    學校出去,便是學生街。學生街有許多的小吃,比如武大郎燒餅,一個小推車就吸引了十幾個學生排隊買餅。而宋情詞說的那個鹵麵,則是水仙師範旁邊三中學校對麵的店,剛好在轉角處。


    “老板,還有鹵麵嗎?”宋情詞激動的一路小跑。


    店主不冷不熱的回答:“還有最後十碗。”


    宋情詞立馬掏出10塊錢,“那就要兩碗吧。”


    由於臨近最後的收攤,攤子比較的冷清。倒是旁邊的小酒吧,裏麵坐了許多人,頭發花花綠綠,還不住的搖頭晃腦。這個酒吧就這樣開在兩個學校旁邊100米內,真是稀罕。


    鹵麵上來,香味撲鼻。麵上是排著香菇、蝦肉、豬肉等材料,看著誘人。再配上那特製的沙茶醬,就吸引了人的五感。


    宋情詞迫不及待的夾著麵吃,閉著眼很幸福的享受著。見江西穆沒有動筷子,催促道:“這樣的美食在我們這傳承了上千年,頗具風味。趕緊吃吧,不吃怪可惜的。”


    而江西穆隻是將筷子放在碗中,將麵反轉了一下,和著沙茶醬。“你為什麽要拉我出來,有什麽目的?”話語十分的冷漠,明明是女生請他吃,反倒要惡意去想這女生的不軌目的。


    “呃——”宋情詞聽到這句話,嗆了一下,趕忙喝著湯緩和一下。她哭笑不得:“約你出來吃個鹵麵,還要懷疑我有目的?你太警惕了吧。”


    除了冷漠,警惕一直是江西穆的良好作風。經曆了許多事情,警惕已然成了他超強第六感。也憑借著警惕,他才得以躲過許多災難。即使是身邊對他好的人,他也要先行假設此人是抱著目的的虛心假意。


    “就是吃個鹵麵而已,順便想問下你——一些事情。”宋情詞看著他那碗麵,示意他邊講邊吃,別讓美食“涼心”。


    江西穆才動筷子,夾了一點麵送進嘴巴。


    “我一直覺得,你來學校肯定是為了什麽事情。”宋情詞將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你來到學校,除了上課,大部分時間都在宿舍。你應該是在找尋什麽東西。”


    江西穆沒有說話,並不否認她的看法。


    “這東西還十分的重要,以至於你可以不在乎你是插班生的身份。”宋情詞看著麵中橘黃色的沙茶醬,猶如一片混沌,“而且你很多行為我都看得不是很明白。就比如步月那個事件,為什麽你不當麵向警察說明呢?”


    “我有我的原因,你不必過問。”江西穆撇過頭,不苟言笑。


    他那一句不必過問,宋情詞心中莫名的酸楚,久久不說話。


    江西穆也並沒有為他這句話負責,低著頭吃著鹵麵。快吃完的時候,又象征性的回答她的疑問:“我隻能說,我要去查找1996年的事情。那件事之後,人生開始轉變。”


    宋情詞抬著頭,眼波微動,變得急切:“什麽意思,為何1996年對你如此重要?”


    可是江西穆卻沒有再說,不願意回答這個令他折磨不已的問題。他緊緊的抓進了筷子,久久才能放鬆。


    宋情詞自然注意到這個微妙的變化,明白這個1996年對於他是一個禁忌。隻要提及這麽一個年份,就足以讓這座冰山控製不住變成火山。既然是這樣,那1996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他的人生發生了什麽大轉變?


    又一個沒有解開的謎團呀。


    麵前的江西穆,冷漠如冰,本身不就是一個最大的謎嗎?從遇到他,再到他來到學校,一個又一個的謎團接踵而至。


    旁邊的小酒吧走出來兩個人,一個穿著黑色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一個穿著t恤染著紅色頭發,拿著酒瓶搖搖擺擺的出來。


    宋情詞本能的露出不屑的表情,催促江西穆:“我們快點走吧。這個酒吧很惡心的。”


    “喲——這個小姐不錯哦。”染紅頭發的人吹著口哨,對著旁邊的人說道。


    宋情詞臉色一白,趕忙拿著貝蒂斜挎包要走,可偏偏,要出現的意外還是發生了。但是——


    “等等,這小妞旁邊的小子,是不是那個人啊……”染紅頭發的指著江西穆,與旁邊人說道。他的臉呈現不自然的扭曲。


    “是——是他——”穿t恤的人麵露凶光,用力砸碎了酒瓶。


    “咣當——”一聲脆響,酒瓶裂開,酒水嘩嘩的流出。賣鹵麵的老板嚇得躲在灶台後麵,哆嗦不止。


    “他們跟你有什麽仇嗎?”宋情詞本能的往江西穆身邊靠了靠。此時此刻,她覺得旁邊的這座冰山很是可靠。她抬頭看了一眼江西穆,他鎮定自若,目光如鷹一般盯著那兩個混混,所謂的畏懼在他的身上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就是這個人,這個人弄傷了我們的老大,現在還起不來床!”穿著t恤的人用碎裂的酒瓶,惡狠狠的指著江西穆。


    “你們老大是誰?”江西穆冷冷的反問一句:“太多人了,記不清了。”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東哥不就是被你開了幾槍了嗎?”染紅頭發的人怒氣衝衝,他的頭發就像是火焰一般。


    江西穆低著頭,在宋情詞耳邊輕輕嘟噥了一句:“快走,別停下……”


    宋情詞猶如小貓一般,哆哆嗦嗦不止,看著江西穆十分堅定且不容置疑的眼神,往後麵更加黑漆漆的巷子跑去。


    “啪啦——”


    宋情詞才跑了兩步,一回頭,嚇得雙手捂住嘴巴,卻無法防止聲音外泄,“啊……”


    江西穆左手臂上正流著血,地上玻璃渣滓證明了方才有人向他扔酒瓶,擊中了他的手臂。


    江西穆回過頭,麵不改色,從容不迫的命令她:“趕緊走,不要停留!”


    宋情詞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在這等傷勢,這等情形下,臉上的表情可以毫無變化的。就像這些血是身外之物。冷峻的臉龐,冷冰至零下一百多度的眼眸,挺立如鬆的身軀,將所有的禍事全止步於他身前。


    “不行呀,你受傷這麽重……”宋情詞無法留下他一人,跑了回來,死命的拽著他往巷子跑。


    “別讓這人跑了!”


    “小心一點,萬一他有槍……”


    身後傳來混混的怒吼聲。


    宋情詞將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沒命的在這個黑漆漆的巷子裏跑著。穿著涼鞋的她很快就感到,腳傳來了嚴重的抗議。可是她,不敢停下。


    漆黑中的追逐者,時刻提醒她,一停下便會沒命。


    “我能麵對,你趕緊離開!”


    耳邊是江西穆毫無情感的話語,隨後她便感覺到江西穆在推她,讓她離開。


    “你受傷這麽重。我怎麽會走……”宋情詞緊緊的攙扶住江西穆,不管他怎麽拒絕。她做不到就此放棄。


    江西穆打量周圍的巷子,家家都緊閉著門,將危險拒之門外。而他們就這樣沒命的奔跑著。


    黑漆漆的周遭,像30多米高的浪潮席卷過來,讓他喘不過氣,幾乎要靠著宋情詞才能行走這番情景,刺激著他的大腦,15年前的噩夢翻來覆去——一人倒在血中,血流不止,衝著他喊著快走……


    他大皺著眉頭,眼睛睜大卻無法呼吸,不自覺的緊緊抓著宋情詞的肩膀。他恐懼這樣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當中他就像是跳出水的鯊魚,無法行動甚至昏厥。


    宋情詞疼得輕輕喊了一聲,卻沒有辦法讓他鬆開。


    巷子已然到了盡頭,旁邊有一條髒髒的水池,用石欄杆圍著。


    後麵的腳步聲越來越密。


    他們,已經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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