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掌座,你這是何苦?斯人已逝,便是你今日屠殺了刑掌座等人,秦鋒怕也是回不來的。方才之言……本座隻當你是氣話,莫要再如此魯莽行事了!”


    “刑掌座有錯,本座自會降下門規責罰……而今,你暫且歸位吧……”


    日月浮雕殿中央處,韓淵然一臉冷峻,渾身氣得發抖,一雙黑眸死死盯住如閑庭信步的掌門,雙拳之上,青筋緊握的快要爆出!


    此刻,自他身前身後各自凝聚出的一青一紅巨龍,已然是被掌門舉手投足間施展的空間法則之力囚困的難以動彈。隨著四麵無形牆壁一點點回縮,巨龍身上覆滿的鱗甲一片片的剝落崩潰……沒有飛龍在天的雄壯龍嘯,唯有一聲聲淒厲悲愴的咆哮回蕩殿中。


    轉眼之間,由他丹田釋放的靈力修為如被鐵箍生生禁錮,渾身毛孔如被阻塞,聽得空氣中嗡的一聲劇烈震蕩擴散,彼時盤桓在天極殿上空暴怒狂躁的飛龍,徹底湮滅成粉末,順著特殊的運行軌跡,一把被鄭東旭抓在手中。


    至於那團衝天而起劍拔弩張的藤蔓刺葉,也在鄭東旭目中射出一團淡紅色精光後,驀地燃燒出一團火焰,劈裏啪啦的聲響中,化作一點點的光影消失無蹤……


    “呃……”


    靈獸已散,餘力未止,地上扔著的青雲袍被一團無形之力迅速扯起重新落回韓淵然身上,無法抵抗的勁力,隻能使得韓淵然一步步地趔趄倒退,口中不自覺低吟出一聲悶哼。


    幾乎是在他首當其衝的同時,身後三位並肩作戰的長老也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威壓懲罰,綠色巨雕分裂為二,玄色仙鶴頭顱崩滅……一隻隻本命靈獸化作雲煙,一口口鮮紅的血水從他們口中流淌噴濺……


    短短十數息過去,陀羅峰一行四人,便倒退的倒退,噴血的噴血!


    反觀本該遭受滅頂之災的刑冥一眾,倒是完好無損的站在地上,目中中沒有一點慚愧負罪之意,相反的,看到他們這副狼狽行頭,三人齊齊的表現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掌門,為何要阻我複仇?秦鋒已死,七名弟子遭受奇恥大辱……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護著這老東西?”


    灌注的靈壓,在一點點的顫抖著韓淵然的身體,可他的心髒,卻是一層一層的冷凍結冰。


    昔日那嫉惡如仇愛徒如子的鄭東旭,搖身一變化作心術深沉的天極宗掌門,這種感覺,讓韓淵然很是心寒。


    他的眼神刹那變作嗜血凶獸的模樣,脊背重重一扛如勁竹挺身,砰的一聲撞散周身的威壓,旋即便在口中淌出血線之下,冷笑著望向了鄭東旭。


    “就因為,你是掌門,是至高無上的至尊嗎?門規懲治?嗬嗬……刑冥身為思過崖掌座,便是再怎麽門規處置,充其量也隻是賠償我陀羅峰損失……”


    “他會屈尊降貴向我徒弟們道歉,為他們澄清冤屈嗎?不會!壓根就不會!”


    “我八位愛徒死的死傷的傷,承受斷骨廢體的折磨不說,還要被人汙蔑成無恥之徒……掌門,莫非你認為,他們缺的是補償嗎?”


    “你錯了,他們壓根就不要什麽狗屁補償,他們需要的,是宗門的認可,是一個真摯的道歉!”


    話說到這,韓淵然突然笑了,笑得極度張狂。


    笑聲方罷,眼神冰寒如霜,一刹那盯在刑冥身上,三拳狠狠捶打在丹田位置,隨著一陣哢嚓哢嚓的斷骨聲響起,在他背後,赫然是出現了又一隻飛龍!


    身形雖然殘缺,但意誌卻猶如鋼鐵!它的身軀不再是虛幻,而是真實可聞,由層層白骨鑄成!


    “今日哪怕掌門不允,哪怕粉身碎骨,我韓淵然也定要報得此仇!”


    骨龍升騰在空,刷拉拉的扯破空氣聲蕩漾醞釀,滿目紅淚之間,韓淵然扭過身子,很是慚愧的看向三位長老。


    “秋生,勝源,還有老謙……是韓某連累你們了……若有來生,韓某結草銜環也要報答諸位恩情……”


    “掌座,我兄弟三個無悔!我們無悔啊!”


    “入了陀羅峰,從此一家人。我兄弟三人今生能跟隨掌座揚名八方,死而無憾!”


    “今日,你生,我們生,你死,我們死!”


    三人三聲,生生豪邁,句句衷腸,望著執拗的身影,他們仿佛看到了聚義時的情景。老淚縱橫,但,視死如歸!


    不多時,聚義誓詞喃喃在耳邊,四目對視,一如從前。


    “隕滅就隕滅,什麽禍來什麽劫,四人碧血向蒼天,誰若先去陰河邊,就在原地等幾年!一年不夠就十年,十年不夠等百年!”


    “哈哈哈,快哉快哉!”


    ……


    “韓掌座,你莫非真要一意孤行麽?”


    鄭東旭眼神凜冽,兀自望了空中骨龍一眼,在他袖管中,又有了兩道蠢蠢欲動的精元能量氣浪。


    可,盡管聲音中警告之意已經濃烈至極,但蕩在韓淵然等人身邊,他們卻根本不為所動。


    依舊是那酣笑如歌的聲音散出,依舊是那首聚義時的誓詞高喊,還有……那一隻盤旋半空,殘缺身形正在被三位年老“死士”瘋狂修補著的骨龍!


    “韓掌座,你過了……”


    一聲似慨歎又似責怪的無奈聲音響起,肉眼可見的,鄭東旭的臉色變的落寞,嘴唇輕輕一抿,兩股比之之前屠龍還要更加浩瀚的能量光柱飛出,霎時間就演化出斧柄與斧頭結合的情景,巨大的風暴扯動連連,天地都為之變色,殿柱搖搖欲墜之時,驟然是呈現劈山裂地之威能,無聲的落向了骨龍,以及那四道悍不畏死的身影……


    “哈哈哈,不用一年,不用十年,現在,就是我四人共赴黃泉的日子……”


    韓淵然笑得很癲狂,乃至眼角淚花淙淙淌出尤不自知。其餘三位長老也盡皆氣勢撼天,身形挺拔的如同山頂上的不朽老鬆,他們目中沒有丁點憾悔,有的,隻是壯誌未酬身先死的悲涼……


    近了,越來越近了,眼看著,那隻巨斧就要將骨龍奔潰,使他四人身死魂消。


    淩厲的感覺,切割的皮膚火辣疼痛,窒息的威壓前,韓淵然緩緩閉上了眼。


    卻在他四人滿心以為難逃一劫,為無法替弟子們報仇之際,一聲滄桑雄渾的聲浪隆隆而來,如一瀉千裏的汪洋,一瞬間,便化作一片白色光牆,輕輕地在空中拭去了來勢洶洶的巨斧!


    一切,宛若抹布擦拭肮髒桌麵輕鬆!


    “錯了,便是錯了,白骨未寒贏汙名,奸佞逍遙避災刑……如此朗朗乾坤,世間公道,自該澄清!”


    一團白色蒼老人影踏空而來,有些幽怨的看了鄭旭東一眼,旋即白袍輕蕩,七道流芒飛竄落於地麵,看那情形,恰好是朝陀羅峰七名弟子飛掠而去!


    “爾等七人,丹田已複,日後,依舊是我天極宗的天驕翹楚!”


    七人體內之傷刹那修複,緩緩直身起立之際,老者直奔殿上玉座,未及片刻,威儀肅穆的氣息便由此擴散開來。


    “淵然,你莫要操之過急。今日,有老夫在,陀羅峰的公道,自會有人主持!”


    “老祖!”


    “竟是老祖!”


    “老祖回來了!竟是老祖回來了!”


    每一位掌座皆是層層攀升而來,入宗對老祖的畫像銘刻在心,此刻一見,頓如見了花叢的蜜蜂,嗡嗡鬧鬧,難以休止。


    在場之中,刑冥等人噤若寒蟬一臉死灰,而鄭東旭,卻是訝然出神,顯得有些錯愕。


    聽聞眾人吵鬧沸反盈天,莫崖衝輕聲淡語,無邊威壓滾滾散開。一團白雲扯出飛落殿下,赫然又化出一道分身,大步流星邁至了鄭東旭身邊。


    “東旭,老夫問你,那日你入了祖墓,更改姓名時,有無祖宗向你說過,東旭二字,是誰賜下,蘊意幾何?”


    聲音入耳,鄭東旭身體本能的一挺,發覺是老祖直視打量,匆忙微微低頭,顯出恭謹態度。


    “東旭,日出東方,光照乾坤之意……”


    “既是如此,何以寒了忠烈之心,助長奸邪魔氣?”


    莫崖衝白眉輕抖,語氣中有些失望。


    “東旭不敢,若有不當之處,但請老祖批示糾正……”


    鄭東旭瞳孔劇烈收縮,大有頭皮發緊之意,尷尬的回笑一下,轉而扭身退到一旁,為老祖讓出一條裁決之路。


    “哼,堂堂趙國第一大宗,竟然能出了同門相殘此種惡事!今日,若不還秦鋒一個公道,還陀羅峰一個公道,這宗門,不存在也罷!”


    莫崖衝言之鑿鑿,雙眉蹙出難看的弧度。


    “刑冥,老夫問你,指鹿為馬,肆意妄為,誣陷忠良,濫施私刑,此等罪名,你認是不認?”


    事已至此,刑冥心如死灰,哪裏還敢狡辯,隻得頭如搗蒜,默然允諾應下。


    “妙清,你造謠生事,無中生有,越俎代庖,致使陀羅峰遭此橫禍,老夫問你,此罪,有無錯說半分?”


    “沒有……”


    妙清低眉沉首,臉色紅黑難辨。


    “至於其餘六峰掌座,爾等助紂為虐,聽風是雨,聚眾鬧事……爾等,可一一認罰?”


    “但聽老祖處置……”


    六人羞愧難當,恨不得鑽入地縫,慌忙齊齊道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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