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湖雅閣’啊!”小路一邊說著,已是一邊伸手攬住布傾顏的肩頭,向著門口走去。


    布傾顏肩頭被小路攬住,頓時便酥了一身的骨頭,半個身子都是掛在小路的身上了。


    眼見已經走到門口,小路卻是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啊!毛毛蟲!”


    “啊!哪裏!哪裏有毛毛蟲?”這布傾顏天不怕地不怕,偏生就怕這軟乎乎的毛毛蟲,頓時嚇得渾身哆嗦,竟是連動都不敢動了。其實說起來,又有幾個女孩子不怕毛毛蟲呢?


    小路見奸計得逞,心裏暗笑,嘴裏卻是說道:“別怕,有我在。你站著別動,我去把毛毛蟲踩死。”


    小路一邊說著,卻是一邊向前走去,沒走兩步,已是邁開大步,飛快的竄出了月門。身後的布傾顏這才曉得又上了小路的當,氣得直跺腳,卻是隻能看著小路大步流星而去,自己卻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


    小路一路向前跑去,直到進了樹林,這才停了下來。耳聽著肚子在靠夭,小路卻又不敢回到書院,因為以布傾顏的性子,現在肯定就在書院的飯堂等著自己,當下隻好繞過小樹林,向著山下走去。


    小路在山門處隨意吃了一碗閩南鹵肉飯,喝完一碗永春白鴨湯,這才拍拍肚子,哼著小曲向著書院走去。沒走幾步,看見路邊的水果攤,想起最近自己火氣有些大,上個茅房總要蹲半天,便挑了四五根香蕉帶走。


    一路邊走邊吃,眼見著已是快到書院門口,卻是瞧見一角彩色的衣角從門後露了出來。此路既然不通,小路隻好繞向書院後麵,打算翻牆進入書院。好在圍牆不高,小路自是三兩下就翻了上去,坐在院牆上。眼見麵前一顆大樹,樹蔭濃密,小路便從院牆上爬了過去,打算就在樹上等到光頭鍾敲了鍾,那時候布傾顏隻好退出書院,自己就可以回到課堂了。


    小路靠在枝丫之上,隨手將吃完的香蕉皮扔了出去,卻聽得樹下傳來一聲輕啊,從樹葉間向下看去,卻見一個老頭竟是踩在了自己方才扔出的香蕉皮上,跐溜一聲,已是向前滑了出去。小路不由瞪大了雙眼,連動都不敢稍動,因為那老頭竟是早上打了自己一頓的歐陽詹老夫子。


    而更讓小路感到吃驚的是,歐陽老夫子腳上踩著香蕉皮,眼看著已是要四仰八叉的跌倒在地,腦袋都已是離地不到一尺了,卻是突然伸出雙手,輕輕的在地上一撐,整個人瞬間彈了起來,卻是穩穩的站住了。


    小路目瞪口呆,看著早上還一副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老朽樣子的歐陽老頭,此刻卻是比一個壯漢還要身手敏捷,根本與老態龍鍾沾不上邊。直到歐陽老夫子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顫巍巍的向前走去,這才反應了過來,更是連氣都不敢喘了。歐陽老夫子卻是一邊走還一邊念叨著:“真是世風日下啊!這香蕉皮怎麽能亂扔呢?還好老夫身子骨還算硬朗。看來得在課堂上多教一些思想品德方麵的文章了。”


    看著越走越遠的歐陽老夫子,小路再笨也知道這老頭平時就是裝的,看方才輕描淡寫的躲過一劫,就知道實際上肯定是一個高手。而且說不定這老頭還是一個蓋世高手,這“清源書院”果然不愧是刺桐城最負盛名的書院,多少人擠破了頭都是進不來,自己有幸因為施琅和歐陽詹的好關係而進來了,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呢?


    小路雖是有些羨慕歐陽老夫子的身手,但也知道練武十分的辛苦,反正自己來此不過是受不了施琅的糾纏,混混日子罷了,至於學不學武功,那還是自己說了算的。


    得意的小路在樹上小睡了一番,直到光頭鍾用自己的光頭敲響了銅鍾,這才慢吞吞的溜回課堂。授課的老師卻是已經到了,正低著頭翻著講台上的書,小路趁機從後門溜了進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同排的高天尚已經換了一身衣裳,見小路偷溜進來,正要開口向老師報告,卻是被小路的狠狠一瞪,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果然下午的課讓歐陽老夫子說中了,以思想品德教育為主,天文、地理、曆史、商學、算術等等為輔。雖說是思想品德教育,小路卻是聽得津津有味,對於授課的老師,書院的副院長李贄那可是崇拜得五體投地,眼裏直冒小星星。


    看著李贄大叔如此博學多才,在課堂上講得吐沫橫飛,偏偏又是十分有趣,讓人不自覺的便聽了下去。小路沒想到李贄竟然還敢於批判國策,對於重農抑商,揚文抑武的兩大國策尤其批判得厲害,認為民為國之本,農為民之本,商為農之本。唯有以商促農,互通有無,方能帶動民之農,從而達到民之富足,則國必安定。


    而對於揚文抑武,李贄更是將朝廷批得體無完膚,引申出無數見解。認為文人相輕,武人重義,凡隻以文為官者,思想束縛,不得解放,難免固步自封,大行官本位之策,從而導致官為重,民為輕,若不能文武兼修,又豈能安邦定國。當然此武並非完全就是彼武,而是代表除文之外的一切事物,例如農、工、商、算術、天文、地理等等等等。


    比如身在戶部,卻不懂算術,身在工部,卻不知動手為何物,身在兵部,卻隻會之乎者也,身為一地之父母官,卻不知道民間疾苦,身為疏浚臣工,卻不知地形水利,凡此種種,皆於國於民,甚為不利。術業有專攻,若隻是以文為重,深受儒家思想束縛,民難以寸進,國則難以強盛。


    君不見刺桐一城,通達五湖四海,迎萬國來商,各種宗教遍地開花,光海運一途,便占了國庫之兩成有餘。若是固步自封,不求上進,拘泥於舊有觀念,實行海禁,片甲不得入海,又何來刺桐城之強盛,國之強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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