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也摸不到,就像不存在一般。但是隻要一接觸到它,就會被感染,最後甚至連自我意識都被同化,變成腦死亡。怎樣,是不是很棒的殺手鐧?”


    坐在桌前的麵具男子轉過身來,聲音從紅白的麵具下透出,陰陰冷冷。


    “我們將這種殺手鐧,成為e病毒。它就像神經性病毒一樣,會不知不覺中感染生物的腦神經係統。”


    微微一笑,戴著紅白麵具的原委托人不去在乎聽者的心情,自顧自道。


    “自從一年前我們偶然在某個星係邊緣發現這種e病毒以來,它就無往而不利。實戰證明沒有哪一種星際生物能夠逃過它的感染,而作為擁有最好的抗感染體製的人類,也僅僅是保證不會腦死亡而已。而現在,這個奇跡就發生在我們麵前。”


    委托人抬起頭,看向對麵的年輕男子。


    “一個逃脫了腦死亡,甚至免疫了e病毒的梵爾族。你說,這難道不是奇跡嗎?你認為呢,李揚先生?”


    麵對隱藏在紅白麵具下的人的質問,李揚隻是靜默不語。


    在被抓到這個不明之地已經是第三天了,這期間他被這些人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卻不能出房間一步,不能得到外界絲毫消息。也不知自己那兩個同伴和加爾斯的情況怎麽樣了。


    誰知道,卻是在這第三天,被再次帶到這個神秘委托人麵前來。還一來,就被問了如此驚心的話。


    什麽e病毒?什麽密謀?這些隱藏的極深的幕後人,究竟對這個星際有哪些圖謀。李揚通通不知,也不曉。


    他現在知道的隻有一件事情。眼前這個危險的男子,在詢問他有關加爾斯的事情。


    而那個一路行來話並不多的梵爾族同伴,與他有恩,在他心中更是朋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抉擇。


    “你想問我也沒用,我什麽也不知道。”話中拒絕之意明顯。


    “哦?不知道?”


    委托人似乎並不生氣,隻是包含笑意再次問道。“也是,李揚先生和這個梵爾族交往也並無多久,看來也是不清楚他的事情。不過,即將出發之前的那次事件中,這名梵爾族對你頗為回護,說你們毫無關係似乎也不太令人信服。”聽起來,他對李揚的話確實壓根不信的。


    而李揚聽他提起那天受辱之事,心中更是堅定了想法,忿忿道。


    “他回護我自有他的理由,加爾斯並不像其他梵爾族那樣注重血緣種族。反而是某些人,明裏暗裏已經窺察到一切,卻還任由同族受辱。”說到這裏,他語氣激動起來。“還是說你認為,當日那傭兵侮辱的人是我,並不是你,所以即使你早已發現也隻是坐山觀虎鬥!你真的以為他辱罵的僅僅是我一人,難道不是對我們所有同胞的恥笑!”


    這個神秘的委托人既然能夠將這陰謀運籌帷幄於鼓掌之間,李揚就不相信他那天就沒有早早注意到那名傭兵的侮辱之意。可他偏偏不願意出手,或者不想出手。


    “我知道。”


    委托人打斷了他的憤怒,聲音不分喜怒。


    “可是知道有如何。你難道還盼著我去救你,僅僅因為你我都是人類?自己本身沒用,還不準別人說幾句了麽。”說及此,那一向鎮定的紅白麵具下的語調,似乎有些走音。“便是這樣懦弱,這樣弱小,這樣不知自強,才總是被其他種族欺淩。事到如今,那些苟延生存在星際規製下的人類,不過就是些毫無鬥誌的懦夫罷了!你指望我將你們這些人當做同族?”


    話語中帶著無盡的嘲諷和譏笑,委托人冷冷丟下誅心之言。“不管是你,還是人類軍的那些懦夫,都未免也太可笑。”


    “你,你——!”聽著他這話中的反叛和桀驁,李揚心中一片震驚。聽這人語氣,他竟然將自己與星際與人類軍全都劃下一條深溝,不屑與他們為伍。叛逆之心昭昭!


    看見李揚這副驚怒交加的模樣,委托人倒似平靜下來了。


    “既然你今日不願意多談,那麽便改日再說。”說罷揮一揮手,便讓人將李揚帶出了房間。從頭至尾,再未看他一眼。


    而李揚被帶走之後,委托人便久久靜坐,空氣中似乎鬱結著什麽難解的情緒一般,令人窒息。


    直到寂靜多時,才聽見一聲微不可見的輕歎。


    輕到幾乎快讓人分不清是歎息,還隻是一場幻聽。


    程真醒來後,便知道自己正任由一對科學狂人擺布,身上插滿了一大堆儀器導管,無法動彈。


    他清醒後,看見那群白袍人驚喜交加的神色,以及聽見他們之間的交談,才對自己的情況稍知道一二。


    關於這種神秘病毒,以及它的危險,再到自奇跡般地脫困並產生免疫,他都從這群白袍人口中一一知曉。說來,自程真醒來後,這群科學狂人研究交談,都不避諱他。有時候甚至就當著他的麵討論要事。


    這當然不是信任,而是儼然已經將程真看做了死人,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既然如此,又何必避諱?


    而每次感覺到那投注在身上,宛如看待死物般的眼神。程真心中隻是冷笑。究竟誰生誰死,那還未待定奪!


    他知道,即使自己現在無能為力,但不意味著其他人就毫無辦法。


    螳螂捕蟬,自由黃雀在後。


    而此時,這隻被程真寄予厚望的黃雀,心情卻不怎麽好。


    他的心思深藏難猜,平時不會被人看出來。但是此刻,待在他身邊的人,以及和他對話的人,都不免要偷偷打量他臉色。心想著究竟是怎樣的怒意,才能夠讓一個人散發出如此寒氣?


    萊茵卻是不知道其他人看法,靜靜望向眼前人,聲音沉穩。“你到前線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


    摩雲卻是一點也不受這寒氣影響,笑笑道。“正是。”


    萊茵眸色更沉。“你讓我駐守前線,不準調動,卻派他弟弟再次去做誘餌。這就是你所謂的一網打盡的好方法?”


    摩雲見他似乎動了真怒,才收斂了神色,正經道。“派程羽去,是降低他們戒心的最好方法。而前線也需要你坐鎮,所以你也不能走。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隻差一步,就可以將他們的行跡捅破。這種時候,怎麽能功虧一簣。”


    萊茵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量他的話。良久,就在摩雲以為自己已經說服了他的時候,便聽見這位黃金之族帝級再次出聲。


    “前線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帝級。”


    說這句話時,萊茵望向摩雲,眼中自有深意。


    阿爾加戰事緊迫,必須時時保證有四名帝級在各處坐鎮。因此,萊茵也確實不能妄動。除非,他能找到一個替代者。


    “你……你不是吧!”猜懂他話中的意思,摩雲暗中喊糟。


    萊茵卻不順他的意,從席位上站起身來。“至於留下的是你還是我,其他人也不在意。”


    說罷,便已經自行離去。


    獨留下摩雲在原位,好久才回過神來。看向一邊同樣無語的暗影亞賽,愣愣道。“你們家老大,原來還有如此任意妄為的一麵?”萊茵竟然不由分說,便擅自做好了帝級人選的替代決定。不問一下星際總議會,甚至都不問一下當事人?!


    亞賽苦笑,心想這哪是任意妄為,說是任性也不為過。


    隻不過……


    “斯洛閣下請見諒,我想我大概也能理會長官此刻的心情。”


    摩雲聞言向他望去。


    亞賽緩緩道,似乎心有同感。“至要之人陷於險境中,即使平時再怎麽偽裝鎮定,也還是不能不焦慮。”


    “萊茵大人他,隻是擔心了。”擔心那個陷入敵陣,深思不知的人類少年。


    言罷,亞賽卻隱隱覺得欣慰。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萊茵為別人,顯出如此起伏的情緒。便是當年為萊伯爾,也不及此刻。可以知道,此時這人對於萊茵的分量,也是不言而喻。


    隻是他不明白,這份感情究竟是在何時產生的呢?平時絲毫沒有跡象,然而卻猶如涓涓細流,絲絲入心。直到發現的那一刻,才發現至情已深。


    想及此,亞賽又不由歎氣。


    程真,隻盼你這一次真的要化險為夷,千萬不要有個萬一。


    然而,被諸多人擔心牽掛的程真,此時卻是真正遇到了他的一個大麻煩。


    還是一個他毫無辦法的麻煩。


    他偽裝的身份,恐怕是要被揭露了。


    梵爾族和人類本是同宗同源,血脈相連,加上他服用了一些隱秘的藥物。之前本就不擔心在實驗中被人堪破偽裝。然而,無論是他,還是幫忙偽裝的維克萊,都忘記了一點。


    有時候,除了血緣,還有另一個破綻可以將他出賣——那便是,熟人。


    即使是程真,也無法在真正熟悉他的人麵前,做到毫不漏破綻。而眼前這名人類少年,便是真正熟悉他的人之一。畢竟他們曾親密共處一月有餘,還曾……並肩作戰。


    紅發的少年隔著隔離艙看著程真,眼中全是天真和好奇。


    “唉?這個人便是那個免疫病毒的梵爾族?我看和其他人也沒什麽兩樣嘛。”


    四周的白袍人都不去理會他,也任由他亂逛,想來這紅發少年在此地還是頗有地位的。


    興致勃勃地打量了程真一會,卻發現他毫無動靜,猶如玩偶般任人擺弄。紅發少年便覺得無趣起來,他正想走開,隻隱約見其身後又走來什麽人。


    那人的聲音一出,程真便定定了愣住了。


    “紅吉,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不是說好的帶我逛一圈的嗎?”


    程真循著聲音望去,直到看見那人的臉龐,頓時有如遭到雷擊一般。心中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隻有一個念頭。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會在這裏!?


    程羽,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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