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裏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攝像師找準最佳角度,‘哢嚓哢嚓’閃光不停,將美如畫的場景定格在了相機裏。


    耳朵裏有些嗡鳴,眼前似乎也變得透亮……


    紀遠風憑著本能扶著裴靜冉的肩,唇上感受著裴靜冉唇的溫度,身子卻越發冰冷,他的腦袋有點兒暈。


    “吻好久哦!看來新郎已經被新娘迷暈了,不舍得放開新娘了呢!”


    “好甜蜜好甜蜜!”


    台下的親朋好友都忍不住調侃起來,裴靜冉嘴角的笑卻一點點消失,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了紀遠風身子的僵硬。


    “遠風?”裴靜冉稍稍離開紀遠風的唇,輕聲問了一句。


    “我……”紀遠風費力的張了張嘴,隻說了一個字,卻覺得眼前一黑,四肢再也沒有力氣,像落葉一般往後倒去。怎麽會這樣呢?紀遠風自己都覺得悲哀,他本來以為撐得過今天的,最起碼,撐過今天的……


    “遠風!”


    “天哪!遠風!”


    “爸爸!”


    所有的聲音混亂的交織在一起,所有的觀禮者都離開座位衝到十字架前,驚叫著、哭喊著。


    “遠風!”裴靜冉撕心裂肺的喊著,想要緊緊抓住紀遠風,卻敵不過他下墜倒下的力度,身子也跟著紀遠風摔倒,一下子撲到紀遠風身側,潔白的婚紗配合著鮮紅的紅毯,卻顯得那麽不和諧。


    “紀總,您都拍了一天了,加上前天,前前天,前前後後跟拍電影似的,拍了這麽多短片,是幹嘛用的啊?不會是親自測試那款vr眼鏡的效果吧?”


    “反正不是給你用的,你管這麽多做什麽?”


    徹底陷入昏迷之前,紀遠風還努力的在心裏笑了一笑,還好拍了那麽短片。


    嗚嗚嗚……


    一輛急救車飛快的駛過sg總部大樓前,如泣的聲音很清晰,正在辦公的權司墨忽然煩躁的停下了筆。肖靖去教堂怎麽還沒回來?


    叩叩叩!


    剛這樣想著,辦公室的門就被急促的敲響,權司墨依稀辯出那是肖靖的身影。


    “進。”權司墨一邊回答著,一邊站起了身。


    “墨總。”肖靖忙不迭的進了辦公室,“紀遠風在婚禮上暈倒,已經被緊急送往就近的醫院了,情況,不容樂觀。”


    “什麽?!”權司墨登時緊張起來,瞳孔驟然一縮,“哪個醫院?我們馬上過去!”


    “好的,墨總。”肖靖連忙帶路,引著權司墨往外走。


    一路上糾結不安,等權司墨來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卻見已經有不少的記者在等著了,要不是有醫院的保安在攔著,恐怕他們已經忍不住想衝進醫院裏麵去了。


    “天哪!墨總怎麽來了?”


    “是墨總!真是他哎!”


    權司墨一下車就使記者們的風向標調轉了,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讓人來把這些記者給清理了。”權司墨微微簇了眉,衝身邊的肖靖道:“告訴他們,紀遠風的事後續會有人來說明情況,讓他們不必自己在這裏等著。如果不走的,好言好語不聽勸的,直接攆走,找人吊銷了記者證,這個行業,也別讓他呆下去了。”他現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無良記者們毫無依據又沒有底線的報道,秋棠深受其害,雖然今天事件的主角不是秋棠,可秋棠也在醫院裏,他的孩子也在醫院裏,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好的,墨總。”肖靖連忙答應下。


    權司墨大步往醫院裏走,或許是散發的氣場太強,竟沒有記者攔著。


    手術室外,等在走廊上的人都是直接從婚禮現場趕過來的,每個人都穿的很好看,臉色卻又都不是很好。裴靜冉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頭紗有些歪了,更可怕的是,原本潔白的婚紗已經被鮮血染成亂七八糟的暗紅色,這是在來的路上,紀遠風咳出來的血。可她顧不得,雙手不安的絞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手術室的門。


    其他所有人都屏息等著,誰也不敢說話,誰也不敢哭泣,生怕驚擾了手術室裏的人,又或者,怕自己的擔憂成真。


    噠噠噠……


    安靜中,走廊盡頭突然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秋棠下意識的看過去,眼睛卻在對上權司墨關切的目光之後,陡然變紅。


    “墨,墨總怎麽來了?”於景雯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知道啊!”喬雪莉看了秋棠一眼,又轉頭衝於景雯道:“不管了,現在不是管他的時候。”


    “情況怎麽樣?”權司墨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秋棠麵前,小聲的問了一句。


    秋棠眼裏的淚霎時繃不住了,嗚咽著,一下子哭了出來。可是,她又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不想把悲傷的情緒感染到其他人,捂著嘴往外跑去。


    權司墨著急的連忙跟上,一直跟到大廳裏,跟到花園裏。


    秋棠的哭聲越來越大,來到沒有人的花園,才踉踉蹌蹌的停下腳步,哽咽道:“怎麽辦……從準備婚禮的那天開始,遠風他,已經是第五次暈倒了……我好怕……小冉才剛剛出獄……遠風他……”


    “沒事,沒事。”權司墨上前一步,將哭得泣不成聲的秋棠抱進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嗚嗚……”秋棠將額頭頂在權司墨胸前,雙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布料,淚水很快將權司墨的衣服浸濕,“為什麽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離開了……為什麽沒有醫生能治好遠風的病……”


    權司墨身子僵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紀遠風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麽。


    人生在世,有很多無奈,有很多迫不得已,還有很多無能為力。


    唯一能做的,大概隻有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六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嫁娶。原本好好的日子,因為紀遠風的突然暈倒而變得晦暗不堪,手術從上午進行到下午,所有人都在等著。


    兩個小家夥在家裏阿姨的陪伴下吃了午飯,又睡了一覺,雖然也不安穩,可比正在深水火熱中煎熬的大人們懵懂多了。


    哐……


    傍晚時分,手術室門前的燈變綠,手術室的大門也隨後被人推開。


    “怎麽樣?我的兒子怎麽樣?”“遠風他怎麽樣啊!”


    所有人齊齊的湧上前,七嘴八舌的發問。隻看這樣的場景,還以為是有人把婚禮搬到醫院來舉行了。


    醫生摘下口罩來,將眼前的家屬們掃了一圈,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沉重的搖了搖頭。


    “遠風啊!我的遠風啊!”紀母大喊一聲,聲音那麽淒厲,一邊喊著,身子一邊軟軟的往後倒去。


    “親家母!”


    “快,快扶住啊!”


    一家人又慌亂的去扶紀遠風的母親。


    裴靜冉的手僵住般停在半空中,倒退了兩步,一下子倚到牆壁上,不喊不叫,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權司墨站在最後的地方,要不是他扶住秋棠,恐怕秋棠也倒下去了。


    紀遠風很快被人推了出來,臉色蒼白到好像要跟雪白的床單融為一體。


    華燈初上的時候,紀遠風才醒了過來。


    “咳咳……”費力的咳了咳,明明有種掏空了五髒六腑的感覺,發出的聲音卻那麽微弱。紀遠風艱難的睜開眼,所有人,所有人都在他麵前。


    “遠風,遠風你醒了啊!”裴靜冉連忙撲到床前,一把握住紀遠風的手。


    “嗯。”紀遠風微微點了下頭,聲音如氣息般微弱,“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說完,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我夢到小時候,全是小時候的事,我還以為……”


    紀母捂著嘴,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


    “好累啊。”紀遠風有氣無力的笑了笑,“媽,你為什麽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好,好好,媽不哭,不哭。”紀母連連點頭。


    “書昊跟耀辰呢?”紀遠風的眼神有些渙散,迷茫的在病房裏掃了一圈。


    “他們在外麵,馬上就讓他們進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立刻就有人抱著兩個小家夥走了進來。


    “爸爸!”


    “爸爸!”


    兩個小家夥撲到床前,一口一個爸爸叫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潛意識裏或許覺得不好,聽著紀母的哭聲,一個一個接連的哭了起來。


    “爸爸,你怎麽了?”


    “爸爸,你要起來陪辰辰玩……”


    紀遠風已經沒有力氣擦掉兩個小家夥臉上的淚水,隻努力的揚了下嘴角,“記得爸爸跟你們拉鉤定好的事情,我們的秘密,不要忘了。”說這話的時候,紀遠風眼睛裏的餘光還能看到秋棠,這樣,就夠了。


    後來,他說了些混混沌沌的話,紀遠風依稀記得自己讓所有人都離開,隻留下了裴靜冉一個人。


    “遠風,你很累了,先休息,等明天醒來再跟我說好不好?”裴靜冉無力的跪在了病床前。


    “上來吧,我抱著你睡。”紀遠風想要挪挪身子都覺得困難。


    “好。”裴靜冉忍著大哭的衝動,扯著有些笨重的婚紗,躺到了床上,雖然半個身子都沒有沾到床,她還是成功的被紀遠風抱在了懷裏。


    窩在紀遠風胸前,裴靜冉聽著紀遠風微弱的心跳,哽咽的幾乎喘不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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