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來。


    明明幾個小時以前,秋棠還在跟奶奶調侃,還在討論去山上的事,奶奶還精神矍鑠的跟秋棠聊著天,哪會想到天黑之後,一切都變了。奶奶就這麽突然地離開他們,猝不及防……


    她真的以為奶奶會長命百歲的,她真的以為還有很多時間的,她的以為變得如此諷刺,她真的,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奶奶……”秋棠感覺心髒驟停了幾秒,胸腔裏憋得厲害,聽到權司墨的呼喊,猛地抓住老太太的胳膊搖著,大聲呼喊起來,聲淚俱下,“奶奶!奶奶你醒醒啊!不要……不要走啊!奶奶,我求求你睜開眼睛再看我們一眼……奶奶!奶奶!”


    走廊上的人也聽到呼喊聲,霎時間,更深層的悲傷和陰影蔓延。


    喬雪莉一下子捂住嘴巴,不想讓自己的哭聲被別人聽到,可她聽到病房裏秋棠的喊聲,那麽淒厲,那麽悲涼,那麽心痛,淚珠滾滾而下。


    於景雯已經哭紅了雙眼,盯著病房的方向,心中不免悲戚。她知道奶奶的那種愛是怎麽樣的感覺,她很小的時候也有奶奶,奶奶會‘雯雯’‘雯雯’這樣叫著她,臉上慈愛的笑容好像天空中的白雲一樣柔軟,無論過了多久,她都不會忘記那一聲聲的呼喚……她也聽秋棠姐說過關於權司墨奶奶的事情,每次說的時候,秋棠姐總是皺眉不滿,說權司墨奶奶是大小姐脾氣,說老人家挑剔的很,說老人家人老心不老,可是秋棠姐的嘴角總是上揚的……老人家這一走,秋棠姐要怎麽辦才好?


    “老夫人……”


    魅藍哽咽著開口,對著病房的方向,突然雙膝跪地,‘撲通’一聲,直直的跪倒在大理石地麵上。魏少唐朝魅藍看過去,隻見她麵色蒼白,神情卻是自責又動容,她的眼角閃過一絲晶瑩,又很快消失不見。


    雙手伏地,魅藍彎下身,一,二,三,連著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再起身時,剛剛俯身的地方已經一片水漬,倒映著魅藍冷冽卻狠厲的目光。


    不管是誰,要讓她知道那群人是哪裏來鬧事的,她一定會將那群人碎屍萬段!


    窗外大雪紛飛,昏暗的城市不見絲毫光明,仿佛人心,看不到一絲希望。


    鄴城的夜變得太黑太黑,似乎,要變天了。


    “奶奶……”病房裏,得到首肯之後,走廊上的人都已經進了病房,去看老太太最後一眼。


    老太太走的很安詳,或許是因為有權司墨跟秋棠陪著,或許是該說的話都說了,像是睡著了一般沉靜。


    秋棠已經哭得幾乎暈厥,現在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像個孩子似的靜靜趴在老太太身上,側著臉,雙眼無神的盯著某處,嘴裏喃喃自語,隻是眼淚依舊滾滾而落,“奶奶,我新看了個小烏龜的笑話,講給你聽好不好?”


    沒有人會回應秋棠。


    權司墨僵直著身子半跪在地上,握著老太太的手不願意鬆開,眼神頹廢,眼球上布滿紅血絲,而他看到秋棠這樣,心裏更加難受。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秋棠抬手摸了摸老太太的手,“有兩隻烏龜住在一起,小烏龜生病了,就拜托大烏龜去買藥,大烏龜離開家,半個小時後還沒有回來,小烏龜就生氣了……它就說道,哎呀哎呀,大烏龜一點都不靠譜,讓它去買藥,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等它回來,一定不要理他了!結果,它剛說完,大烏龜生氣的聲音就從外麵傳來,大烏龜生氣的說,你再說我壞話,我就不要再繼續往前走了!”


    “哈哈,真笨哦……那個烏龜爬的太慢,才剛爬到門口呢!”病房裏隻有秋棠悶悶的聲音,自顧自說完之後,突然哽咽了一下子,“奶奶,不好笑嗎?你為什麽不笑?”


    此話一出,就連在場的男士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裴母的一顆心都要碎成渣了,她的女兒正在受苦,而她什麽都不能做!她沒用,她沒用啊!


    “秋棠……”權司墨聲音依舊沙啞,輕輕攬了下秋棠的肩,雖然自己傷心,可他還要安慰秋棠,“不要這樣,奶奶她……已經走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要好好活下去才對,是不是?”


    “可是……”秋棠醉眼朦朧的看向權司墨,身子微微直起來,“可是我看不開!奶奶明明上午還好好地……怎麽會這樣?權司墨,怎麽會這樣啊!”


    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秋棠再一次嚎啕大哭起來。仿佛她的人生中,隻剩下‘哭’這一種情緒了。


    “秋棠……”權司墨心疼的將秋棠摟到懷裏,給秋棠安慰,同時也是給自己安慰,閉上眼,將眼中所有的悲傷情緒全部收斂,緩緩開口,“可是,你還有寶寶啊!奶奶多喜歡這個寶寶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不要哭了好不好?”


    寶寶?


    在場的人不自覺的看向秋棠的肚子,心中有些恍然和震驚,秋棠,懷孕了嗎?


    紀遠風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心無旁騖的,不應該想其他,可是,他還是有些難受。秋棠懷孕了啊!秋棠跟權司墨,有寶寶了啊!這曾經是他的夢想……


    “我還有寶寶!”秋棠一下子摸上自己的小腹,忍著痛點了點頭,“我還有寶寶,還有寶寶!”


    裴母捂著嘴哭了出來,裴靜冉看到,紅著眼抱了下自己的母親,看著秋棠的眼神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當要給奶奶準備後事的時候,秋棠還是崩潰了,拚命掙紮,哭著喊著不讓人帶走奶奶的遺體。權司墨狠狠摟著她,一邊安慰,一邊讓人繼續。


    他跟秋棠不能兩個人都沉浸在悲傷中,必須要有一個人是堅強的,而他,隻能充當這樣一個角色。


    從此之後,世上的親人,他隻剩秋棠和秋棠肚子裏的小家夥了。


    葬禮的事情,權司墨讓人著手去辦的,不是他不願意去,隻是因為他也已經瀕臨崩潰,如果再接受這些事情,他怕他會像秋棠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秋棠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禦唐上院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因為她在朦朦朧朧中睡著了。而她睡得極不踏實,突然又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一片冷汗。


    “權司墨……”秋棠一開口,聲音沙啞,緩緩睜開已經腫的像桃胡一樣的眼睛,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定是在自己的床上之後,伸手探了探床邊的位置。那個屬於權司墨的位置,是空的,也是涼的。


    秋棠心裏極為不安,掀開被子,胡亂的穿上拖鞋就往外走。這個時候,權司墨會去哪裏呢?這樣想著,走到門口,剛打開臥室的門,就聞到絲絲縷縷的煙味。秋棠順著走廊來到拐角處,看到一樓亮著盞小燈。


    秋棠小心翼翼的往樓下走去,一邊輕聲喊著,“權司墨?權司墨,是你嗎?”


    權司墨正站在窗邊吸煙,一整盒已經下去,正抽著最後一根,聽到秋棠的聲音,連忙將煙掐滅,轉過身去朝秋棠走,“怎麽下來了?”


    “我看不到你……”秋棠說得極為委屈,下了樓梯,隔著兩步遠看著權司墨,扁了扁嘴,似乎又要哭出來,問,“權司墨,怎麽辦?你要是傷心的話就哭出來,不要抽煙……傷身體。”


    權司墨訕笑了一下子,秋棠卻一眨眼,淚水滾滾而落。


    “秋棠,奶奶沒了。”過了幾秒,權司墨忽然開口,猛地上前一步,一下子將秋棠摟在懷裏,將腦袋靠在秋棠的肩上,所有的悲傷情緒終於爆發,聲音哽咽,“秋棠,奶奶沒了,奶奶沒了……”


    秋棠伸手抱住權司墨的腰,成了她安慰權司墨,淚水不斷,“我知道,我知道……可你還有我,還有寶寶,我們聽奶奶的話,好好的生活下去。”


    “……好。”權司墨應了一聲,卻並未抬頭,身子一聳一聳的。


    秋棠肩頭處,薄薄的睡衣被淚水浸濕,溫熱又冰冷。


    醫院裏已經一片寂靜。


    魏少唐在秋梨的病房裏一直待到後半夜,秋梨還在沉睡,身上這裏一塊那裏一塊的擦傷青紫,而最顯眼的是她臉上的那道傷疤。


    那紗布幾乎擋住了秋梨的半張右臉,魏少唐沒辦法想象那條傷疤的樣子和位置,他隻希望有辦法恢複,否則,以秋梨的脾氣,他不敢保證她不會采取什麽極端的方法來,結束生命。


    叩叩叩……


    魏少唐聽到敲門聲,從秋梨臉上縮回手,起身,往外走去。


    魅藍站在外麵,見魏少唐出來,微微鞠了一躬,“太子爺叫我來什麽事?”


    “你的傷沒事吧?”魏少唐打量了魅藍一眼。對這個女保鏢,他的心情也是很複雜。


    “多謝太子爺關心,魅藍沒事。”


    魏少唐點了點頭,“現在讓你過來,是想讓你將今天下午發生的事還原一下。那條路上的攝像頭已經年久失修,暫時什麽都查不到,那些人不是趁機溜了,你還能記得他們的長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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