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的海濱鎮,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額外慵懶。


    海麵上帶來的暖意絲毫不能削減今年寒冬的嚴酷。


    大街上行人稀少,前些天領主韓樂斬獲白蓮榜首的好消息似乎也被這可怕的冬天稀釋掉了不少。


    就連之前一直在催進度的碼頭重整計劃,這兩天都因為嚴寒而停工了。


    這是一年四季之中,上下東海海岸最冷的時節。


    市政廳裏,暖氣已經開到最大,餘酒行打著哈欠,心不在焉地看著一些文件。


    不遠處,餘長歌站在窗台前,眺望遠方海麵,似是有心事。


    而韓樂,則是坐在一張辦公桌麵前,他在等一個消息。


    ……


    這是從白蓮港歸來之後的第五天了。


    白蓮榜事件,在太安、蓮花兩地掀起了很多風浪,韓樂之名,徹底響徹東海岸。


    曲家最終服軟,韓樂斬獲白蓮榜首,拿到了東航鎮的所有權,並且還獲得了不少賠償。


    似乎一切都重新走上了正軌。


    但對於韓樂來說,海濱鎮的前景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白蓮港曲家事件對他來說本來就是節外生枝的事情,他來海濱鎮的最大目的,還是新遠號。


    打撈沉船,才是他最大的野心。


    這艘沉船將成為他擴張事業的根基,別的,都沒那麽重要。


    他原本是試圖和那些海盜們合作的——對於韓樂來說,手段並不重要,結果才是最重要的,為了獲得新遠號的遺骸,他並不在意合作對象是誰。


    但可惜,那些愚蠢的海盜拒絕了韓樂的邀請。


    並且因為韓樂擊殺了“海神”的緣故,海盜們一邊放著狠話,一邊龜縮在埋骨海灣裏,根據韓樂的情報,這群海盜估計這個冬天都不會出來了,真是讓人覺得無趣到了極點。


    單憑這一點,韓樂倒不會覺得懊惱,畢竟除了海盜之外,他已經找到了四大家族的人作為沉船打撈計劃的合作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些許不爽。


    他原本打算返回海濱鎮之後,就立刻和四大家族的人商量沉船打撈計劃——畢竟以韓樂目前的實力,根本不具備在深海中定位和打撈沉船的能力。他需要四大家族的物資和設備,甚至是資金支援。


    但始料未及的是,還沒等他們返回海濱鎮,四大家族的人卻突然齊齊離開了。


    他們走的很匆忙,就連趙璿都沒來得及給韓樂留多少消息。


    她隻派男助理給韓樂留了一個口信:有大事要發生了。


    然後至今杳無音信。


    韓樂討厭這種沒頭沒腦的消息,但仔細一想,趙璿向來不是那種喜歡故弄玄虛的人,她這麽說,必定有她的顧慮。


    這幾天,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繼續整頓海濱鎮的大業,一邊不斷向太安那邊打探情報。


    隻是令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打聽到最多的,居然是自己的情報!


    整座太安市,似乎也因為嚴冬而失去了趣味和生機,他們沒有話題可聊,所有人都在談論著韓樂在白蓮榜上的強勢表現!


    第一戰冠軍,第二戰火燒白蓮港,第三戰雖然不知道過程的,但就結果而言,隻有韓樂一個樂師活著出來了,這就更給了韓樂那些迷妹們腦補的空間了。


    再加上新聞媒體愛炒作的特性,韓樂之名再次在太安重新活躍起來。


    這讓韓樂本人都蛋疼不已。


    看起來至少太安市的普通人們,根本沒意識到有什麽大事即將發生了一般。


    他們仍然按照之前的作息和規律,進行著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天。


    或許對他們來說,這個冬天,和以往並沒有什麽不同。


    硬要說有些特殊的話,可能就是更冷一點罷了。


    ……


    嘟嘟嘟!


    沉寂的辦公室裏終於有了些聲音。


    聽到那電報聲,餘酒行不安地抬了一下頭,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小白毛有些擔憂地看了姐姐一眼,但餘長歌始終看著遠方的大海沒有任何異常動作。


    韓樂則是靜靜地看著那不斷浮現的字眼。


    一分鍾後,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電報是趙璿發給他的,那是一封裁決書。


    用趙璿的說法,在接下來的24小時內,龍城的下屬城市包括二級城鎮三級城鎮,都會接收到這一封特殊的裁決書。


    這是龍城對華清樂師界入魔調查的裁決書!


    上麵用最嚴酷的字眼,給出了裁決報告:華清市樂師界劍走偏鋒多年,已經徹底入魔,整個樂師界都出現了嚴重的偏差,如果任由其繼續發展,極有可能產生極為可怕的後果,作為華清的主城,龍城必須為華清的未來負責。


    龍城給出的要求是:華清人必須立刻將入魔名單上的樂師上交到龍城,接受龍城的評估,然後看後續發展。


    然而裁決書上,也同樣用令人難以接受的文字確定了這些入魔樂師一旦進入龍城,將接受至少是【終身監禁】的懲罰!


    這是對入魔者的懲罰!


    這是對不遵守雲州智腦戰歌創作規則的懲罰!


    這也是龍城有史以來,開出的最具殺傷力的一紙裁決書!


    它幾乎將整座華清市都宣判了死刑!


    裁決書背後,是一張長長的數字名單。名單上囊括了華清市樂師界數萬人!


    從最底層的一級樂師,到頂梁柱大樂師!


    這幾乎是要將華清市的樂師界徹底追殺至死的節奏。


    更讓韓樂覺得不舒服的是,這份裁決書上,有雲州智腦的確認印記。


    這意味著,所謂的入魔,至少雲州智腦是知情的,甚至龍城的裁決舉動,極有可能就是在雲州智腦的命令下進行的。


    這封裁決書一出,意味著華清市即將進入進退維穀的兩難境界。


    如果不服從裁決,那麽迎接他們的,是龍城的怒火,雲州智腦的怒火。那就是戰爭。


    如果服從裁決,那麽他們將徹底被掏空根基,很多人此生可能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


    華清市,一個曾經強大無比的代名詞,突然就被曝光出已經入魔!


    這讓很多龍城地區的城市都驚慌不已。


    華清市的對手們,固然幸災樂禍;但很多人往往能想到更深的一層——雖說龍城的裁決書上寫的很明確,他們不輕易對一個城市實施這種程度上的裁決,這也是龍城曆史上第一個次實施裁決,但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呢?


    現在是華清市,下一個,會是誰?


    入魔,又究竟是誰規定的?


    是雲州智腦,還是龍城的高層?


    沒有人知道答案。


    伴隨著這封裁決書四處散播的,是一種名為惶恐不安的情緒。


    一時之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華清市身上。


    而遠在海濱鎮的韓樂,也終於明白了四大家族的人為何會匆匆離開了。


    龍城正式對華清宣判,作為華清的鄰近城市,太安勢必要成為龍城手裏的利刃。這也的確解釋了五人委員會之前的苦衷。


    如果龍城真的準備好對華清用兵了,那麽太安的樂師被抽調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們的確沒辦法派其他樂師過來參加白蓮榜了。


    ……


    “這場戰爭,終於來了。”


    小白毛看完韓樂遞過來的那封裁決書,露出一絲苦笑之色:“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場戰爭。”


    “到了這場戰爭真正爆發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事外了,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


    他的眼中有一絲自嘲之色。


    韓樂讀懂了他的意思。


    “你們華清,是什麽時候察覺到龍城的意圖的?”他問。


    “沒多久,幾年之前吧。”餘酒行自然道:“當時,我們一個在龍城的間諜偶然拷貝到一份調查資料,發現了龍城正在暗中進行的幾個項目,其中一個項目,叫做【第十九次入魔調查】,而那份入魔調查,居然是關於我們華清樂師界的發展方向的初步評估!”


    “你知道當時我們華清市的高層接收到這個情報是有多麽絕望嗎?”


    韓樂搖頭。


    “你們當然不會知道。”小白毛自嘲一笑:“因為這份入魔調查的發起人落款,是雅典娜。”


    韓樂緩緩點頭。


    既然是雲州智腦發起的入魔調查,自然是意味著,一切根源都在雲州智腦了。


    如果是人為的對手,華清人或許還有信心一戰,但如果敵人是雲州智腦——僅僅是撤銷華清的粒子屏障這一項,就足夠華清喝一壺了!


    而在接下來的過程中,被強大的危機感催促,華清市更加劍走偏鋒,他們不僅在樂師界走了極端,在武者界和科學界同樣如此。


    他們不惜使用最有效率的提升實力方式來提升自己人的力量,哪怕損失的是未來。


    因為他們知道,這場戰爭,早在幾年前便已經打響了。


    “沒有任何的餘地嗎?”


    韓樂問。


    小白毛冷笑一聲:“我現在雖然已經回不去了,但我始終是華清人。”


    “我們華清人,不可能輕易向誰低頭;我們華清人,隻追求務實和真理。”


    “雲州智腦和龍城搞的入魔那一套,我們根本就不會信。”


    “我們根本,就不會妥協的。”


    “所以,這是一場必然會發生的戰爭!”


    “隻是,我沒想到戰爭開始的時候,我會變成一個旁觀者罷了。”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竟然帶了些許的傷感。


    韓樂微微皺眉。


    而就在這個時候,餘酒行忽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說實在的,韓樂,你就真的不關心那所謂的入魔到底是什麽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存在,對於龍城來說,意味著什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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