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隆禮炮聲中,定遠號劈波破浪,緩緩前行。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覺到軍艦衝越巨浪的劇烈的顛簸。


    光緒和康有為臉色紅暈,顯然心情非常激動。林海的心也有些難以平靜,他想起了國慶6o周年那一場振奮人心的三軍檢閱。


    定遠號終於依次檢閱了二十幾條戰艦。劉步蟾佩刀高舉,大聲命令:隊形演習!


    在定遠號的帶領下,二十幾條戰艦又開始移動起來,很快擺出了一個兩列的“1”字陣型,也就是俗稱的“死亡峽穀”。


    緊接著,“死亡峽穀”開始變形,二十幾條戰艦尾相連,形成一個貪吃蛇的“o”字型,這是一個包圍的陣型。


    一時間,碧波萬頃,鐵甲破浪,龍旗飄展。魚貫陣、雁行陣、斜列陣……北洋水師將海戰陣型演繹得淋漓盡致。


    李鴻章神情激動,手中的雪茄微微顫抖,站在他身邊的布洛夫從衣袋裏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鋼筆,一邊觀看演習,一邊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麽。


    甲板上的各國公使,社會名流都在聲議論著,顯然也被這氣勢宏大的陣型表演折服了。


    淺見司佑的臉色有些青,卻努力保持著平靜。


    “鷹揚雙翼陣,列陣!”劉步蟾大聲命令。定遠號艦橋上,一個身材挺拔的海軍士兵打出旗語,海麵上,所有戰艦又開始移動起來。


    鷹揚雙翼陣其實就是V型陣,隻不過陣尖是兩條戰艦。這兩艘排頭的戰艦當然就是定遠號和鎮遠號了。不過這時卻出現了一個意外,所有戰艦都在勻調頭轉向的時候,旗艦定遠號的轉向度卻變得忽快忽慢,陣型開始出現了不協調的情況。


    艦橋上的劉步蟾心中一緊,臉色驟然變了。這次演習他準備了很長時間,絕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如果演習不能完美完成,他可擔待不起。


    “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劉步蟾對身邊的副官帶李鼎新吩咐道。


    “是。”李鼎新快步跑,進入駕駛室。


    “怎麽回事,為什麽轉不足?朱聲崗,你在搞什麽名堂?”李鼎新大聲喝問。


    正在操作舵輪的是駕駛大副朱聲崗,福州船政學堂畢業,留洋,是北洋水師裏技術最好的舵輪。此刻他渾身冷汗直冒,道:“不知道為什麽,舵輪失去了精確度,操作非常困難。我猜測是傳動軸出了問題。”


    李鼎新一聽就火了,怒道:“什麽?傳動軸壞了?管輪!管輪在哪裏?”


    管輪就是輪船的管家,艦船檢修是他們負責的。定遠號一共有五個管輪,目前都在駕駛室。


    總管輪陳兆鏘慎聲道:“李大人,陳兆鏘在。”


    李鼎新怒道:“陳兆鏘,你們怎麽維護艦船的?如此關鍵的時候竟然掉鏈子,出現機械故障,你有幾顆腦袋?!”


    陳兆鏘臉色白,道:“李大人,昨天晚上尼格路士專門檢查了舵輪係統,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李鼎新指著舵輪罵道:“放你m的屁!沒有問題為什麽舵輪會變成這樣?陳兆鏘,你知道這演習的重要性嗎?我看你是活膩了!”


    陳兆鏘默默無語。幫辦總管輪(相當於副職)尼格路士用硬邦邦的中文:“副管帶,你,不應該責怪陳。的確是我,昨天,檢查了船,沒有問題。現在應該再檢查,我不相信。”


    一群人立刻對傳動係統進行了檢查,結果非常令人驚訝,傳動軸的確有故障,有一根傳動軸出現了鍛煉,從壞損的情況看,是人為破壞。有人將這根軸鋸開了很大一個口子,導致它在演習中突然斷裂。


    就是,昨天晚上尼格路士檢查了艦船以後,有人對傳動軸動了手腳。


    李鼎新無法責怪尼格路士,因為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而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要解決問題。


    駕駛室裏一片沉寂。過了一會兒,李鼎新冷冷的:“看來有人不想看到我們北洋水師的軍演順利完成。”


    “誰會這樣幹?”陳兆鏘問。


    “很可能是日本人。”李鼎新。


    “可是日本人怎能上我們的船?”


    “可能收買了我們的水兵,以後查一查昨天有什麽人來過駕駛室,這個人一定要揪出來。”李鼎新恨恨的。


    管輪陳楠:“副管帶,我覺得現在應該把這件事稟告管帶大人,另外應該對我艦進行全麵檢查,特別是船炮。因為陣型演習以後,就是槍炮演習,如果對方的目的是破壞演習,不定會對船炮動手腳。”


    “得對,那麽陳兆鏘,你和其他管輪立刻對我艦進行全麵檢查,我現在就去向劉大人報告情況。”


    “是,大人。”


    李鼎新回到甲板上,快步跑上艦橋,在劉步蟾耳邊了幾句,劉步蟾的臉色立刻變得非常凝重。


    “能修好嗎?”劉步蟾問。


    李鼎新黯然搖頭:“短時間無法修複。”


    劉步蟾歎了一口氣:“打出旗語,靶船出港,準備槍炮演習吧。”


    ……


    隊形演習出現問題以後,甲板上出現了微弱的喧雜聲,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事態的變化。李鼎新回到甲板以後,林海悄悄走到艦橋,豎起耳朵聆聽兩個人的對話,雖然距離有一遠,聽得不算特別清楚,但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情況。


    “海軍演習關係到中華的麵子,我應該幫他們一把。”林海心中暗想。


    走向光緒。光緒臉色早已從紅暈變得清冷。


    “尹兄,你上次和李鴻章大人有一交情,是麽?”


    光緒:“不錯。”


    “尹兄,定遠艦的傳動係統出現了一故障。我在美國專修機械,對傳動係統的維修非常在行。你不妨向李中堂請一個麵子,帶我到駕駛室看一看,或許我能修好呢?”


    光緒驚道:“哦?徐兄還有這個本事?”


    林海笑道:“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也就八成把握了。”


    光緒二話不,走到李鴻章身邊,向他了幾句。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盛宣懷。盛宣懷對林海拱手:“徐先生,請隨我到駕駛室去吧。”


    林海伸了伸手:“請。”


    盛宣懷走在最前方,林海其次,光緒、翁同龢隨後,一行人走下甲板。本來林海、光緒這些“受邀請”的人士是不能下甲板的,但盛宣懷穿著官服,水兵們即使不認識他也不敢攔阻,很快四人進入了駕駛室。


    “盛大人!”朱聲崗是認得盛宣懷的,連忙向他鞠躬行禮。


    盛宣懷將來意向朱聲崗了,朱聲崗搖頭:“這不可能,傳動軸已經鍛煉了,隻能更換,此刻沒有零具,如何能修理?”


    盛宣懷不悅,冷冷的:“能不能修理由你來判斷麽?”


    朱聲崗隻得離開駕駛位。林海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林海哪會修什麽傳動軸,他連手表都不會修,也沒有打算修。定遠號的舵輪傳統係統對然出現了故障,卻隻是控製精度受到破壞,並非不能駕駛。朱聲崗技術不夠,隻拿到輪船c級駕照,林海拿的駕照卻是輪船F1的。


    林海兩手輕輕握住舵輪,對朱聲崗:“告訴我轉向數據。”


    “每分鍾15度,右旋。”


    林海微笑著了頭,隨後開始滿滿旋轉舵輪,他神情非常認真,旋轉的度很慢,朱聲崗雖然看不到操作的效果,但心中卻非常震驚,因為僅從林海控舵的穩定性就可以看出,這絕對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控舵,就和醫生作手術差不多,是什麽水平,內行一眼就能看出。定遠號雖然穩,但總是有晃動的,但林海的身體就像雕塑一樣,連身上的體毛都沒有絲毫抖動,他的手像受到程序控製的機械手一樣,穩定、精確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境界。


    光緒、翁同龢、盛宣懷三人沒有朱聲崗的眼裏,但三人都是真正的大人物,非常沉得住氣,沒有任何人話打擾他。


    海麵上,定遠艦的轉向度變得穩定了下來,終於與其他戰艦保持了一致。


    劉步蟾深感詫異,對李鼎新:“不是已經難以駕駛了麽?怎麽又好了?”


    李鼎新也感奇怪,道:“我到駕駛室看一看。”


    李鼎新以百米度衝進了駕駛艙,看到一個陌生人在控製著舵輪,朱聲崗卻站在一邊,像個學生一樣呆呆的注視著這個人的操作。此外,駕駛室還多了幾個人,其中穿著官服的一個竟然是李中堂手下的第一紅人盛宣懷大人。


    李鼎新急忙向盛宣懷詢問:“盛大人,這是怎麽回事?為何一個陌生人在控製舵輪?”


    盛宣懷苦笑道:“我不知道。”


    盛宣懷並不知道定遠艦已經跟上了隊列的節奏,也不知道林海到底是不是在修理,剛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林海是通過控舵來感受機械故障的情況,但越看越覺得不是這麽回事,徐先生好像就僅僅是在駕船。


    朱聲崗湊了過來,忐忑的問:“李大人,你從甲板上來,可知定遠艦的轉向現在怎樣?”


    李鼎新:“已經完全融入了隊列的節奏,就像傳動軸完好無損一樣,朱聲崗,為何會這樣?到底生了什麽事情?”


    朱聲崗雖然已經有預感,但依然驚得深呼了一口氣。


    “李大人,這位……這位不知名的朋友簡直神乎其技,是他控製已經失去轉向精度的舵輪,使定遠號保持了均勻的轉……”


    朱聲崗將林海的操作簡單向李鼎新介紹了一下。光緒、盛宣懷、翁同龢雖然完全不懂駕駛,也能聽個明白,三人臉色微變。朱聲崗更是聽得驚心動色。林海轉過頭,微笑著對李鼎新:“李管帶,你應該趕快回甲板去告訴劉步蟾,靶船可以慢一出海,陣型演習還可以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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