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個難度很大啊。”盛宣懷愁上眉梢。


    林海問:“有什麽困難?”


    盛宣懷歎道:“先是辦鋼鐵廠難度就很大,徐公子見多識廣,必知道辦鋼鐵廠需要大量的鐵礦和煤礦,但天津附近的資源並不豐富,無力支持鋼鐵廠的生產,否則為何湖廣建了漢陽鐵廠,而我直隸卻不建?徐公子是明白人,應知道湖廣張中堂和我們直隸李中堂在洋務方麵是競爭的關係,如果天津有能力建鐵廠,豈能由他湖廣獨美?”


    張之洞和李鴻章雖然都是洋務運動的倡導人,但兩人互相不對眼是眾所周知的事,有一個故事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多麽糟糕:有外國記者采訪張之洞,他辦實事能力不如李鴻章,張之洞大怒,我湖廣有亞洲第一的漢陽鐵廠,他李鴻章有嗎?


    其實張之洞和李鴻章關係不睦,和慈禧太後玩弄權術也有關係。清末太平天國起義,為了鎮壓起義軍,清朝政府允許各地自募軍隊,對於統治者來,這種做法無異於飲鴆止渴,一千七百年前漢靈帝幹過這事,黃巾起義了,大家募兵平亂啊,結果黃巾打掉了,群雄崛起了,三國鼎立了,靈帝的子子孫孫被欺負得慘不忍睹,還不如被黃巾軍滅了算了。清朝也幹這事,可恨曾國藩等人怎麽就不能出幾個曹操劉備這樣的人物呢?就算像董卓老賊這樣的也行啊,推翻清朝,人民當家做主人多好啊。


    雖然清朝得以苟延殘喘,但地方勢力加強,必然使中央的集權大大減弱。清政府已經無力控製李鴻章張之洞這樣的封疆大吏,所以慈禧太後幹脆來了個“以吏製吏”,張之洞想幹什麽事,她就讓李鴻章來反對,反之亦然,這樣一來一往,張李二人不反目才怪。


    這一層關係在後世的電視劇裏常有涉及,林海略知一二,覺得盛宣懷的似乎也有道理。


    盛宣懷又:“軍械廠非普通的產業,需要李中堂批準,奏請聖裁方可。可是李中堂在德國訪問,我隻怕他不能很快回來,而且他回來以後,又要準備水師會演,徐公子想辦軍械廠,隻怕要等很長時間。”


    盛宣懷擔心李鴻章回不來?恰好相反,他擔心的反而是李鴻章會很快回到天津。因為李鴻章回津的時候,不定李家欣會與他同行,那她不是和徐誌摩見麵了嗎?再就算李家欣此次不歸,難什麽時候就會回家看看,隻要徐誌摩在天津,兩個人相遇的機會就很大。


    要讓兩個人分離一年,是他盛宣懷出的主意,所以不能把這子留在天津,不能給兩個人見麵的機會。盛宣懷口中幫忙,其實心裏巴不得徐誌摩早滾遠一。


    林海心想,優質鋼鐵雖然可以購買,但不能自己生產始終不是長遠之計,看來天津不適合自己展。道:“我雖然不在這一個中國長大,但洋裝之下卻是一顆赤誠的中國心,無時無刻不在思掛著祖國的展。這次攜巨資想為國出力,卻難以如願,真是令人扼腕歎息。”


    盛宣懷聽了這番話,感到有些慚愧,道:“徐公子,並非我不願通融,實在是天津雖然不適合足下展。不過足下既是李姐推薦來的人,我自然不能不盡心助你成功。有一個更好的地方可供君大展宏圖,我正欲推薦給你。”


    林海:“是麽?請盛大人指教。”


    “張之洞的湖廣。”盛宣懷飆出一句林海十分意料的話。


    “你煞費苦心興辦鐵廠,然從破土施工,沒個一年半載的準備怕是難以投入生產。而張之洞的漢陽鐵廠自建成以來一直經營不善,所造鋼鐵質量極差,產品賣不出去,鐵廠虧損嚴重,張之洞似有意招募商辦企業共同經營,徐公子可有意乎?”


    林海驚道:“張之洞想賣漢陽鐵廠?”


    盛宣懷:“不是賣,是以官督商辦的形式招募企業投資。”


    林海問:“何為官督商辦?”


    盛宣懷:“就是企業的所有權在官府,而由商人投資經營,賺了錢大家可以按比例分配。”


    林海問:“所有權在官府,那官府會不會對企業的經營進行幹涉?”


    盛宣懷:“如果企業經營得不好,官府自然會適當幹預。”


    林海沉默了一下:“辦企業沒有自主經營權,那還辦什麽企業?”


    盛宣懷笑道:“名義上雖然是投資鐵廠,卻大可將其視為投資官府。雖然鐵廠賺不到錢,但與官府打通了關係,可以從別處得到補償。胡雪岩能夠跡,正是因為把左宗棠巴結得好。”


    林海冷笑道:“我要做公關,不能直接送錢財美女麽?我辦鐵廠是為國家出力,不是為了賺錢,若得不到企業的所有權,我是沒興趣的。”


    盛宣懷道:“張之洞招募投資,難聽,就是在賣了。既然已經賣了,就不在乎賣多少,隻要價格適合,大可以談判嘛。漢陽鐵廠全廠包括生鐵廠、貝色麻鋼廠、西門士鋼廠、鋼軌廠、鐵貨廠、熟鐵廠等6個大廠,徐公子買下其中兩三個廠的所有權並非沒有可能。我修書一封於你,你去找張之洞,他看在我的麵子上,在談判時一定會給你一些優惠。”


    別看張之洞和李鴻章關係不好,但和李鴻章的幕僚盛宣懷的關係卻不差。如果林海沒有穿越,按照曆史進程,過不了幾年就會由盛宣懷親自收購漢陽鐵廠。


    林海心想,盛宣懷得也有道理,自己不妨去湖廣走一遭,就算買不下漢陽鐵廠,也大可自己建一個鐵廠,畢竟湖廣的資源豐富,適合重工業展。於是謝過。


    盛宣懷拿出毛筆,在硯台上沾了墨汁,開始在紙麵書寫起來。細毫遊走之處,如烏霜凝於雪麵,非常漂亮。林海讚道:“盛大人的書法精湛,真是在下平生僅見。”


    盛宣懷笑道:“我這技法何足掛齒,與李中堂比起來差遠了。”


    盛宣懷寫得極認真,每一筆每一劃都非常細致,短短幾句話寫了足有十分鍾,林海等得尿急。終於,盛宣懷收起了最後一筆,他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正想把毛筆擱在硯台上,突然,書房的門被撞開了。


    “父親,你要為兒做主啊!”一個青年大叫著撞進屋內。


    盛宣懷嚇了一跳,手上毛筆一抖,啪的一聲憱在紙麵上,好不容易寫成的書信毀於瞬間。


    “昌頤,慌慌張張幹什麽?”盛宣懷怒喝道。


    來人正是被林海教訓了一頓的盛大公子昌頤。“父親,兒昨日在外遊玩,遇到一個欺淩民女的惡霸,兒路見不平,仗義執言,不想那惡霸拳腳了得,兒苦戰不敵慘遭羞辱!兒報稟官府請求緝拿惡霸,但是陳儈那老匹夫不但不予受理,反而將兒轟出衙門。父親,俗話打狗也要看主人,兒被辱就是爹被辱,你一定要為我報仇啊!”


    盛大公子這一番話得太有水平了,打狗看主人都出來了。盛宣懷滿臉燥熱,怒喝道:“你胡八道些什麽,還不快給我滾下去,沒看到我在會客麽?”


    盛昌頤這才注意到書房裏還有一個人,這人臉偏向一側,用後腦勺對著自己,看不到容貌。


    林海並不想讓盛昌頤認出自己。雖然和他一聲早上好也無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惜他雖然打得如意算盤,效果卻不佳。盛昌頤雖然看不到他的臉,看到他的後腦勺卻同樣起了疑心,因為他的後腦勺太有特了——沒有留。


    盛昌頤繞著桌子,從林海身後走向他身前,林海繼續偏頭,始終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盛昌頤越來越疑,一把抓住林海的胳膊,大聲道:“你到底是誰?”


    林海隻得轉過臉,笑嘻嘻的:“盛公子,別來無恙?”


    “你……你……”盛昌頤指著林海,舌結語塞。


    盛宣懷問道:“你們認識?”


    “父親,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壞了我好事……哦不,欺淩民女!父親,我曾我是你的兒子,他依然1ing辱於我,絲毫不把你放在眼裏!”


    林海一聽1ing辱兩個字,頓時又想到了某國毛片,急忙:“盛公子,1ing辱這種字眼不能亂用的,這讓我感到……感到惡心。”


    “你看看,你看看。”盛昌頤紅著眼:“事到如今他還是如此猖狂,我令他惡心。父親,你要為我做主啊。”


    盛昌頤他幹了一件見義勇為的事情,作為父親的盛宣懷雖然完全不信,但多少有一期待,可是現在連這幻想也破滅了。盛昌頤竟然惡霸是徐誌摩,徐誌摩是什麽人?那是李家欣的朋友,這樣的人會是惡霸?


    “滾出去。”盛宣懷麵無表情的。


    盛昌頤覺得父親應該將這個惡賊抓起來痛打四十大板再,隻是讓他滾出去?太便宜他了。急道:“父親,不能這樣便宜了他。”


    “滾出去。”盛宣懷又一次冷冷的。


    盛昌頤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父親的決定了,隻得轉向林海,怒道:“滾吧。”


    林海:“我為什麽要滾?要滾也是你滾才對。”


    盛昌頤:“難道你沒聽見我父親讓你滾出去嗎?”


    林海笑道:“可是他這話分明是對你的。”


    盛昌頤心中一驚,急忙看向父親,卻見盛宣懷麵紅筋暴的怒視著自己,看來那一句滾出去果然是對自己的。


    盛昌頤的一張臉頓時青得像綠毛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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