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來得萬分突然, 郎衛們轉眼就到了眼前,這一批侍衛可不像小皇帝過去身邊的人一樣是些個平庸的酒囊飯袋,加上這種正麵相對的情況並不適合反抗出手, 綠漪一時拿不出更好的辦法, 竟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場被郎衛給捆了。


    郎衛們一點沒客氣, 結結實實在綠漪身上綁了七八圈,手腕上再加兩個死結, 弄得綠漪目瞪口呆,隻能震驚道:“天子腳下,公子是要強搶不成?”


    康絳雪理直氣壯道:“不然呢?”


    “……”綠漪啞然,身體一輕, 徑直被兩個身強體壯的郎衛給扛了出去。


    康絳雪看他那副震驚之態,差一點就要發出笑聲, 將將忍住才沒哈哈發笑,沒想到吧?姬臨秀, 你也有今天。


    風水輪流轉, 今時今日終於輪到小皇帝翻身做主人,康絳雪使喚郎衛和樓下的鄭嵐玉隨意找個由頭,自己帶著綠漪忙不迭地回宮。他倒要看看,他直接回宮把姬臨秀死死關起來, 這個狗東西要怎麽辦。


    被塞到了小皇帝的車上,綠漪仍是一頭霧水,他無法迅速理清前因後果,越是急切就越是迷茫:怪了,怪了,怎麽一碰到小皇帝, 一切的反應都來得如此令人費解?


    綠漪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用過這副相貌,今日的一切準備也都自覺順理成章,按理說不應該有破綻才對,究竟怎麽會……


    小皇帝沒有戳破也沒有試探他的身份,隻是如在外的名聲一樣強搶美人,因此綠漪尚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暴露。然而在不確定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主動做些什麽,隻能順其自然,在被抓上車時使了好幾個眼色,讓暗處早已埋好的自己人先按兵不動,放任小皇帝一行人離開。


    小皇帝打的就是奇襲牌,自然不擔心姬臨秀這樣喜歡藏著掖著的人會跳出來阻攔。車子向著皇城一路行駛,康絳雪的心情越發美妙,他美滋滋地盯著粽子一樣的綠漪,倒真像個色|欲衝了頭的紈絝子弟。


    綠漪拿不定小皇帝在如何想,麵上隻能和小皇帝繼續演戲:“公子這般行事是瘋了不成?就不怕傳出去——”


    小皇帝匆匆打斷:“傳出去?誰傳出去,我這麽有錢有勢,封個口還不是小事一樁?你就老老實實回去給我做個男寵,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說著,康絳雪非常敬業地伸手挑了下綠漪的下巴,綠漪宛如受到了侮辱,倔強地側過頭:“公子莫要看不起人。”


    論起演技,兩人實在是旗鼓相當,康絳雪這一次處在主動位置沒什麽可怕的,對於飆戲樂得接受,十分惡劣道:“我怎麽會看不起你?我這就是太看得起你,來,綠綠,說幾句好聽的聽聽。”


    綠綠,什麽綠綠?綠漪!


    綠漪的臉色微變,好半天都沒說話。康絳雪等不到回應,大為不滿,從隨車的匣子裏翻出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夜明珠,強硬地塞進了綠漪的嘴裏。


    口腔忽然被卡住,綠漪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自然記得,這分明就是當初他對小皇帝用的手段,然而小皇帝這顆珠子比他當初那顆嚴格測量過的恰到好處的珠子可要大多了,塞進來不僅口酸合不上,還鬧得人差點下巴脫臼。


    得虧他的骨骼異於常人,不然真……綠漪心中震動,已是相當懷疑小皇帝是在故意打擊報複。此時,小皇帝卻又換了神情得意揚揚道:“這招是我從別人那裏學來的,怎麽樣,不好受吧?叫你不識抬舉。”


    “……”綠漪說不出話來,心裏也是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他已是許久沒有落到這樣的被人五花大綁的處境中,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小皇帝這裏吃了個這樣的虧。


    這豈止是身上的不好受,他心裏現在已經氣笑了。


    看綠漪一張美人臉忽青忽白,康絳雪心情好得不得了,他正想著再惡心姬臨秀兩句,忽聽車子吱呀一聲,停下了。


    康絳雪莫名其妙,詢問道:“怎麽回事?”


    郎衛回道:“前麵有人來迎,是盛大人。”


    康絳雪反應飛快,立刻心下明了是盛靈玉,可他倒是不明白,盛靈玉怎麽會在路上遇見他?是在這裏等著接他,還是專程出來找他中途碰見?


    不管是哪個一時都得不出答案,可康絳雪的心跳已經在聽到盛靈玉到來的瞬間錯亂起來。


    小皇帝慢了半拍方掀起車簾,正看見盛靈玉大步踏來,一身黑袍翻滾,臉色蒼白如紙,目光裏散發著冷風一樣剮人的寒意。


    盛靈玉就像一把漂亮的刀,轉眼就劈到了眼前。


    他很急,也很冷。


    小皇帝被盛靈玉的視線刺了一下,不由得有些瑟縮,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瑟縮,許是因為沒見過盛靈玉這樣的神態,又許是因為昨夜的事情而心虛,他的目光和盛靈玉的撞上,心裏頭一陣亂跳。


    可不過一刹,盛靈玉眼睛裏的冰雪便融化消失,他平靜無波,狀似不經意道:“車上有人?”康絳雪點頭,盛靈玉又道,“鄭嵐玉?”


    說話時,盛靈玉的目光凝在小皇帝的臉上,看起來平平常常,可他的眸光幽深,像是能將人溺死。康絳雪並無察覺,搖頭道:“朕和鄭卿已經散了。”


    盛靈玉神情沒動,又道:“誰在車上?”


    處在外麵,康絳雪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姬臨秀的身份不能那麽容易說清,也不能直接被郎衛們和姬臨秀聽到,他隻能緩緩道:“在河邊樂坊瞧見的一個樂師,長得還不錯,就想著帶回來,做個……”


    當著盛靈玉的麵,“男寵”這兩個字變得非常難以啟齒,康絳雪對著姬臨秀可以胡咧咧,可在盛靈玉麵前哪裏說得出口?何況他昨夜才剛剛和盛靈玉發生了關係,這個時候從外頭帶個男人回來,怎麽說怎麽不對勁……還是等過一會兒隻有兩個人的時候再好好解釋。康絳雪匆忙道:“……先回宮,回宮再說。”


    小皇帝含含糊糊,沒有直白說完,可未盡的意思盛靈玉不可能聽不明白,他脖子上的筋脈忽然像是身體在遭受巨大痛楚一般根根浮現出來,隻一瞬,他聽見自己的牙齒都在咯吱咯吱作響。


    ……這便是小皇帝給他的回應?


    他不曾逃走,用不可回避的處境向小皇帝邁出了那一步,給小皇帝留下了考慮和決定的時間。


    可他心懷忐忑和希冀等了一日,聽說小皇帝和鄭嵐玉出宮控製不住情緒趕來,最終等來的就是如此應對?


    堆放在宮中的賞賜,以及即刻另覓的他人?


    盛靈玉低下了頭,周遭一時無聲,小皇帝瞧不見盛靈玉的神情,隻向著郎衛們催促道:“啟程吧。”因著盛靈玉沒動,郎衛們左右對視,一時間也沒有動作。又過了長達十多秒的寂靜,盛靈玉側開身,開口道:“走。”


    車子這才前行。


    康絳雪放下車簾,最後一眼看到盛靈玉在車邊步行跟著,側臉緊繃,這一眼,小皇帝心裏那股子心虛便來得更加厲害。


    他和盛靈玉之間並無任何契約和私下的關係牽連,可莫名地,他隱隱覺得自己好似個始亂終棄的負心人,渾身不自在。


    車廂裏傳來“嗚嗚”之聲,康絳雪回頭,綠漪向他搖動臉頰,似是有話要說。


    康絳雪本打算一直讓他憋著,但盛靈玉的到來打亂了他的思緒,他心慌難熬,索性好心一小會兒摳出了那顆珠子:“怎麽,有話想說?”


    綠漪嘴酸牙痛,平複一陣才開口道:“剛才說話的人想來是公子的兄長,趁公子的兄長還沒動氣,公子還是把在下放了吧。”


    姬臨秀明明就認識盛靈玉,偏偏還說什麽兄長,康絳雪有意看姬臨秀鬧的哪門子花樣,順勢問道:“誰說他是我的兄長?”


    綠漪神情微訝,不動聲色道:“不是公子的兄長,那怎麽公子的神情處處順從於他?”


    他順從盛靈玉……有嗎?


    康絳雪聽得一愣,又聽綠漪道:“公子說走,車子未行,那人說走,車子便動了,侍衛們聽他的命令更甚於聽公子的,難道不是他的身份在公子之上?”


    “……”草了,康絳雪總算聽明白了,敢情姬臨秀這是在挑撥他和盛靈玉的關係。


    好生奸詐。


    換了旁人,說不得真會被姬臨秀三言兩語挑撥,畢竟皇權最忌有人淩駕其上,可康絳雪怎麽可能會忌憚盛靈玉?再說十二郎衛本就是盛靈玉親自挑選,自然會聽盛靈玉的話,這有什麽?難道有一天盛靈玉會用十二郎衛來控製他不成?


    果真是個搞諜報的老陰比,快閉嘴。


    重新把綠漪禁言,康絳雪歸於寧靜。又過了兩三刻鍾,小皇帝重回正陽殿,郎衛把綠漪扛下來,海棠對於多出的被綁美人滿臉訝異:“陛下,這是——”


    康絳雪不欲多說,隻揮手道:“找個地方安置,多安排人手看著他。”


    海棠很是不解,還是應了。


    把人帶回來,康絳雪便對姬臨秀的事情不急了,他心中記掛的都是盛靈玉。急忙看過去,卻沒能第一時間尋到人影,他走了幾步去找尋,忽然看見盛靈玉人在車後,身軀一個搖晃,忽然間歪倒下去。


    康絳雪大驚,急忙靠過去,平無奇也急忙摸上盛靈玉的脈搏,隨後皺眉道:“盛大人多久沒有用膳了?一日,還是兩日?”


    康絳雪聞言一怔,竟是沒有立刻反應出什麽意思,他驚訝地去想,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注意盛靈玉最近這兩天有沒有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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