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絳雪提前關注鄭嵐玉自然是因為沾了穿書的光, 這點來源不能和盛靈玉細說,隻得欲蓋彌彰地回道:“朕聽說這屆的舉子中有個人年紀輕輕便連中兩元,出身寒門卻才華橫溢, 才情頗為難得, 想著許是個可造之才,也就提上一嘴,一個舉子而已,朕哪裏能識得?”


    盛靈玉聽了神情未變, 又是發問:“微臣時常陪著陛下, 卻不知陛下是在哪裏聽聞?”


    康絳雪答不上來, 倒也奇怪盛靈如此計較細節:“……哪裏聽說有什麽要緊的,反正有這麽個人,你多加注意就是了。”


    盛靈玉終於停下了追究, 長長的眼睫在瞳孔上投下了一片陰影,應道:“是。”


    康絳雪把想說的都說了,也不知道還要再做什麽:“可用早膳了?”


    盛靈玉回道:“未曾。”


    小皇帝放鬆點頭:“那就一起。”


    盛靈玉點頭, 略略有些出神,那副樣子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康絳雪不知怎麽想,又多解釋道:“皇後那邊平無奇會照看著,朕除了逢年過節走規矩之外不大會去打擾, 安心就是。”


    盛靈玉道:“靈犀在陛下身邊, 微臣什麽時候都很安心。”


    康絳雪的本意便是讓盛靈玉心安,盛靈玉的反應正是他所希望的, 偏生得了一句想聽的話,小皇帝反而心裏頭怪怪的。


    之前那股微弱的失望感似乎加深了一些,像煙像霧, 模模糊糊,說不清楚,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竟是都有些若有所思。


    時間尋常地過了幾日,陸巧奉昭離京。


    陸侯爺夫婦極其不舍,前前後後多次對陸巧阻攔勸告,奈何阻不住陸巧的堅持,到頭來反倒比計劃中走得提前了兩日。


    出發當天,小皇帝帶人去送行,到場的除了陸侯爺夫妻還有不少的官員,康絳雪跟了全程,最終隻是在車輦上接受陸巧的叩拜,目送陸巧的背影翻身上馬,沒尋到合適的時機和陸巧講話。


    沒有告別之語,使得這場送別格外沒有真實感,陸巧的表現更是可圈可點破壞氣氛,陸侯爺夫婦在城門口難過得紅了眼眶,他這個當事人倒神情淡然,策馬揚鞭離去之時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和猶豫。


    整個過程,陸巧都沒和小皇帝說話,那種無所謂的感覺,仿佛這不是一場送行,而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次出門,在奔出去很遠後,陸巧停馬回首,對著皇城的方向揚了揚馬鞭。


    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呼喊,但這一下,康絳雪知道陸巧是為了誰。


    為了他,為了小皇帝。


    康絳雪的心裏有感,佇立許久,陸侯爺夫婦都走了還沒有離去。


    給陸巧送行,康絳雪刻意沒有帶盛靈玉同行,不想等人散盡了一回首,正看見盛靈玉等在遠處。


    盛靈玉沒在意小皇帝驚訝的神情,徑自給康絳雪披上了披風,輕聲道:“天冷,陛下還是早些回宮。”


    披風散發著濃濃的暖意,康絳雪的感覺卻忽然間滿是無所適從,因為他心裏尤其清楚,盛靈玉自陸巧身上受到的傷害不是可以忘記不提的小事,盛靈犀的壽命折損亦是橫亙其中的尖刀,盛靈玉和陸巧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


    陸巧放不下,盛靈玉一方更難放下。


    而這一次和在明光寺那次他去探望陸巧還有不同,小皇帝比上次更加直白地在盛靈玉麵前露出了對陸巧的關心,這樣的場景被盛靈玉看到,盛靈玉心裏怎麽可能會好過?


    康絳雪心裏有愧,難以言說,一時之間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如此情境之下,盛靈玉卻神色如常地詢問道:“陛下臉色不好,是擔心陸小侯爺的安危?”


    語氣那麽平穩,仿佛問得不是自己的仇人,康絳雪心中詫異,終是沒忍住詢問道:“你不生氣?”


    盛靈玉輕輕停頓,終於從這個問題裏明白了小皇帝這麽問的關節所在,他發出了一聲很淡的輕笑,淡淡道:“陛下隻需要考慮自己的心情,其他人如何想都不重要,別人的事情理應別人來承擔,本就不該讓陛下有任何為難。”


    這話的換個方式去聽,近乎是讚同甚至鼓動小皇帝自私地活著,隻管自己,不用在意任何人,很是放縱寵溺,幾乎把人捧到了天上,康絳雪聽著,好一陣無聲,末了,康絳雪低低道:“朕怎麽可能不知道陸巧不對,許多地方都不對,朕太清楚了,可朕、朕……”


    後麵的話未曾說完,盛靈玉也未曾發問,他接著小皇帝的話道:“嗯,他不會死的。”


    陸巧走後不久,楊惑那邊的封號擬定並昭告四方,毫無懸念是個“寧”字,取天下安寧之意。為了慶祝皇家又多了個寧王,在長公主的首肯之下,禮部開始醞釀一場新的封王儀式,鬧得四處吵吵鬧鬧,又是另開王府,又是尋門當戶對的貴女意圖冊立正妃。


    一時間,楊惑風頭無兩。


    康絳雪對這些消息充耳不聞,一概懶得去管,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即將到來的科舉殿試上,趁著楊惑忙碌,苻紅浪又不親自處理,康絳雪一手做主,將本來準備拖到年後的殿試提前兩月,就安排在了這幾天。


    這麽急不為別的,就是想趁早拿下鄭嵐玉,避免夜長夢多,康絳雪既然提前知道了劇情,哪能放過這件通關朝堂的核心裝備。


    又考慮到鄭嵐玉這個人的人設性格超爛,張嘴不吐人言,不早些接觸,康絳雪還真有點擔心自己搞不定。


    抱著種種想法,康絳雪十分看重這次殿試,提前兩日便預定了盛靈玉的時間,叫盛靈玉放下手頭的事情,和小皇帝一同參加。


    說到這裏值得一提,盛靈玉忙於安插人手,如今已經頗有成果,康絳雪身邊的侍衛已經陸陸續續換了一批,組成了新的護衛隊,這個護衛隊有了新的名字,喚做十二郎衛。


    組建十二郞衛的事宜無疑十分忙碌,然忙碌之餘,盛靈玉對於小皇帝的要求還是從不說不,殿試當日的一大早便跟著康絳雪一起去了養心殿。


    小皇帝與盛靈玉到時,養心殿中早擺好了一排一排的桌椅書案筆墨紙硯,一眾官員和舉子分排站立,一齊跪了下來。


    康絳雪示意盛靈玉站在自己身旁,方對下方道:“平身——”


    說完,小皇帝的目光即刻落在那一隊舉子身上,舉子人數眾多,一個擋著一個,輕易看不分明,但看為首之人容貌平常,應該不是有‘小玉郎’之稱的鄭嵐玉。


    原來站位順序並不是按照成績劃分……康絳雪心裏想著,不由有點失望,盛靈玉將小皇帝的神態變化收在眼中,過了會兒方將視線自小皇帝的臉上默默移開,往下望去。


    康絳雪因在尋找鄭嵐玉,望著那為首舉子的臉便不由停頓了幾秒,等回神,不經意發現那舉子滿臉忐忑和緊張,藏都藏不住。


    殿試——科舉的最後一關,有皇帝坐鎮,德高望重的老臣巡視監考,當場開題,舉子們寫文章交卷,眾多批卷官員和皇帝現場批閱給出成績點明前三甲,一日之間便決定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命運,這樣的場合,比現代的高考還要可怕,也難怪舉子會緊張。


    康絳雪是在應試教育中長大的,很能理解舉子們參加考試的心情,當下有點被氣氛感染,也不再心急,破天荒地說了幾句安撫之言,宣布道:“入座吧,循時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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