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絳雪將近兩天沒有睡, 和沉默的盛靈玉一同回到正陽宮之後,終究是太過疲累,精神放鬆之後難以支撐, 沒有再和盛靈玉敘話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這一睡便是一整日的時間, 一直到新一輪的夜間康絳雪才悠悠轉醒。


    正陽殿燃起了燈火,小皇帝睜開眼之後,平無奇來到他身邊扣住了他的手腕。


    康絳雪睡得昏昏沉沉,醒來之後倒是頗為清醒, 他先是疑惑, 隨後安慰似的開口道:“朕沒事, 這一覺醒來比之前好更多了。”


    小皇帝身上沒有異樣,睡覺也是尋常睡眠,因此隻當平無奇的診脈是為了之前的那場風寒, 並未多想。


    不想平無奇這一次診脈的時間格外長,認真凝重的神情讓康絳雪也開始後知後覺地心驚,小皇帝擔憂道:“……怎麽了?朕的身體有恙?”


    康絳雪心都跟著提了起來, 診脈的平無奇卻在此時鬆開手,安撫道:“陛下放心,奴才給陛下診個平安脈罷了,陛下龍體安康,並無異常, 一切都好。”


    既然無恙, 緣何要擺出那樣一認真的神態嚇唬他,康絳雪虛驚一場, 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緩了緩才問道:“什麽時辰了?”


    平無奇心中有自己的思量,自小皇帝回宮他每隔一個時辰都會給小皇帝診一次脈, 可每次的結果都並無異常毫無受損痕跡。


    因沒有結果,平無奇也不想讓那些虛無縹緲的直覺平白惹得小皇帝擔驚受怕,本就是他的無端猜測,若不是真的反而更好,當下,他盡數閉口不提,隻回應小皇帝的話道:“陛下,申時了。”


    康絳雪問道:“盛靈玉……”


    平無奇回道:“盛大人比陛下醒的早些,如今在偏殿。”


    提到盛靈玉,康絳雪便心頭悶痛,他頓了下才問道:“他在做什麽?”


    平無奇想了想回道:“什麽都沒做。”


    這個答案來得突然卻又在預料之中,康絳雪也覺得自己多此一問。是啊,自然是什麽都沒做,這種時候,也確實沒什麽可做的。


    正想著,平無奇問道:“陛下可要用晚膳?”


    康絳雪腹中空空,點了點頭,平無奇又問道:“陛下可要宣盛大人一起?”


    康絳雪遲疑,思索過後選擇了搖頭。並不是小皇帝不想見到盛靈玉,而是因為上一次和盛靈玉一同用膳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康絳雪並不在意盛靈玉的手傷,可他怕盛靈玉在意。


    若是觸及到盛靈玉的傷處,還不如暫時先保持些距離。


    平無奇心領神會,不再多言,康絳雪獨自一人用了晚膳,草草吃了幾口,快結束時,欽天監那邊來了人,說是算好了皇帝大婚的婚期。


    康絳雪將人宣進來,欽天監的三個官員跪下來和小皇帝稟告了離現在最近的大吉之日:


    ——下個月初九,可行立後大典。


    時間隻餘半月出頭,這個日子對於皇帝和皇後的身份來說十分倉促,很難做的麵麵俱到,可康絳雪怕遲則生變,不加猶豫敲定下來。“就在下月初九,不要再拖了。”


    官員們應道:“是。”


    婚期定下,意味著盛靈玉和盛靈犀的保障又往前推動了一步,康絳雪心中安定一些,同時也難免酸澀不忍心情複雜。


    盛國公離世不到半載,盛慧妍身死亦不到七天,這樣短的時間,盛靈玉和盛靈犀身上其實都是重孝,此時嫁娶,於情於理都不可行,然而康絳雪隻能出此下策。


    沒有別的辦法。


    官員們走後,康絳雪派人將這個消息傳去了盛靈玉所在的偏殿和盛靈犀所在的落霞宮。


    送消息的宮人離去之後,康絳雪方想起有關立後這件事他還沒有和另一位當事人盛靈犀當麵聊過。


    聊早晚都應該聊一聊,不過盛靈犀身體虛弱,此刻未必有談話的狀態,康絳雪隻能暫且囑咐平無奇照料好盛家姑娘。


    平無奇毫無怨言地答應下來。


    仔細說起來,盛靈犀所在的落霞宮和正陽宮相距較遠,平無奇來回跑一趟要耽誤很多工夫,加上盛靈犀體質有虧,身體狀況容易波動,照顧起來並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康絳雪知曉平無奇辛苦,提議可以多叫幾個太醫輪換,不料平無奇倒是搖了搖頭,很沒有征兆地道:“奴才來就好,奴才覺得……盛姑娘有點像奴才的母親。”


    看小皇帝神色詫異,平無奇又急忙道:“奴才的母親隻是鄉野農婦,無論容貌姿態自然都不能與盛家姑娘相比,奴才說的是……”


    平無奇不知如何形容,康絳雪倒是懂了,平無奇的母親曾常年纏綿病榻,想來和長年病痛虛弱的盛靈犀自有相似之處。


    至此,小皇帝不再多言,隻在最後道:“盛靈玉的手傷……”


    小皇帝沒有說盡,平無奇亦沒有多說,點頭回道:“奴才曉得。”


    有平無奇在,盛靈玉和盛靈犀便都有人照料,康絳雪心中有底,接下來的幾日便蹲在正陽殿之中閉門不出。


    上一回康絳雪閉門不出還是為了寫《夢狐傳》,而這一次,小皇帝則自養心殿偷偷運來了近半年來的所有奏折,拚命觀看。


    穿來至今,康絳雪對朝堂之爭能避則避,一麵是因為本性使然,一麵是為了避人耳目,他半年來沒有看過一次奏折,對全國各地的許多事情知之甚少,甚至有很多基礎的東西都一概不知,如今情勢所逼,康絳雪終歸不能再閉目塞聽,為此不得不狠下心來,通宵達旦地惡補。


    這麽一來,眨眼三五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康絳雪沒有出門,亦沒有見過盛靈玉。


    不是不想念,隻是單純地沒有刻意召見。


    盛靈玉的傷需要靜養,而康絳雪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對於見盛靈玉產生了一種畏懼感。他怕看到盛靈玉難過的樣子,更害怕看到盛靈玉故作不難過的樣子,兩種情緒交織,更使得時間一拖再拖,最終還是沒有見麵。


    就這麽過了五天,康絳雪每日隻從平無奇的口中打聽盛靈玉的狀況,一直平安無恙。


    到了第六日,平無奇忽然和康絳雪報告道:“陛下,盛大人似乎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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