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寧的心一陣狂跳,竭力平複呼吸,顧不上追究對方的來頭:“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請你告訴我。”


    “當然可以了,”他刻意頓了頓,“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張東寧當機立斷:“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


    “好,張秘書果然爽快。我要求的這件事,和你們的利益沒有半點關係。”


    張東寧越聽他這麽說,越是覺得心中不安,勉強一笑:“那再好不過了。請講。”


    “我要求你們不再過問陳煜棠的下落。如果你們能夠答應,傅嘉年的下落拱手奉上。”


    張東寧呼吸一滯:“陳小姐和你在一起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陳小姐通話。”


    “她並不知道傅嘉年的去向,也不可能和你通話。如果你想耍花招,那我就隻有掛斷電話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張東寧再也不能保持冷靜,急忙說道:“我可以答應你。”


    “我要傅渭川親口答應。”此人十分冷靜,話也很是客氣,“我會過二十分鍾再打過來,到時候希望能聯絡到他。”


    他說完,便鐺的一聲掛了電話。


    張東寧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現在正是晚上十二點鍾,按理說傅渭川早就應該休息了,但他此時萬分肯定,督軍定然還沒有離開辦公室。他有些猶豫,因為他確信,傅渭川一定會答應這個人的條件。


    傅嘉年被捆住了手腳,扔在一個類似倉庫的地方,他麵前是堆積如山的集裝箱,將他擋了個嚴嚴實實。他的嘴原本也是被塞上的,因為剛剛有人送飯過來,才勉強給他鬆了口。


    他口渴非常,便隻咬著碗沿,將晚飯的湯喝了,送飯的人見著他不肯吃飯,催促說道:“你快點吃飯,我好回去交差。”


    “嗨,反正我也沒有幾天好活,多吃一頓少吃一頓也是無所謂,你上頭不會責備你的。”傅嘉年麵露坦然,聽見集裝箱前有吵吵嚷嚷的聲音,朝著那人挑了挑眉,“我聽著還挺熱鬧的,他們是不是在玩麻將?”


    那人有些不耐煩,沒好氣說了一句:“你少管閑事!”說著就要將他麵前的飯收拾起來。


    “噯,慢著點兒,”傅嘉年將目光遞向自己的手腕,“這塊表你拿去換點酒錢。”


    那人似乎知道他的身份,當然曉得這塊機械表的價值,麵上一喜,又突然想到傅嘉年正在看著自己,連忙板起麵孔:“別想跟我在這耍花招,我是不會幫你做任何事的。”


    傅嘉年盡力抬了抬被綁起的手腕:“沒別的,我就是想玩幾圈麻將。被關在這兒怪無聊的。”


    那人思考了一下,勉強說道:“行吧,我去問問他們。”說著便解下了他的手表。


    那人走了出去,不多會兒,便響起他和外頭那群人商量的聲音。他顯然沒有遊說成功,有個人卻大笑著說道:“這些公子哥事情就是多,既然他賭癮上來,就讓他過來看我們玩,給他過過眼癮。”


    幾人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剛剛送飯的那個人回來,檢查了一下束縛傅嘉年手腳的繩子,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這才把他腳腕上的繩子解開,把他推出去。


    外麵的燈光是雪亮的,傅嘉年眯了眯眼睛,才適應了外頭的環境,幾個正在打麻將的人統統都抬頭看著他,他倒是絲毫也不覺得局促,坦然走過去,笑道:“真是可惜啊,看樣子你們並不缺人。”


    其中一人怪笑起來:“不愧是督軍的兒子,到了這個節骨眼兒,竟然一點怕氣都沒有。”


    傅嘉年咧嘴一笑:“我估摸了一下,自己反正是逃不過這一劫,不如把還沒做完的事統統做了,免得落下什麽遺憾。”


    那人有些意外:“你倒是挺透亮,不會是故意說這些話來給我們聽,好找個機會偷偷跑出去把?”


    傅嘉年目光落在邊上一個空著的小板凳上,他的手被綁在身後並不方便,隻好將板凳往他們那邊踢了踢,神采奕奕地坐到他們身旁,說:“我都不知道這是哪,萬一外頭都是你們的人,我跑出去不是送死麽?”


    那人冷哼一聲:“算你聰明。”


    幾人繼續玩起麻將來,但因為身旁有傅嘉年觀看,氣氛也是冷了不少。不多時,其中一個人輸得有些生氣,便借口說要睡覺離開了麻將桌。剩下三人又去叫剛才送飯的那個人來打麻將,那人倚在集裝箱旁,閉著眼睛,聽見呼喊聲,隻是動彈了一下,並沒有將眼睛睜開,也不知道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


    傅嘉年聳了聳肩:“你們要是怕輸不起,可以跟我玩兒小一點兒的。”


    幾人登時有些不服氣,甚至有一個人要站起來教訓傅嘉年,被另一個人攔了下來:“上頭交代過了,別衝動。”


    傅嘉年長長打了個哈欠:“算了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們,我也去睡覺好了。”


    “你慢著,我把你的腳綁上,把你的手解開,你要是聰明的,就別打歪主意。”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又問了時間,一個人從旁邊的飯桌上拿起一副水果刀,朝著他走過來。


    傅嘉年坦然將手腕舉起,那人割了半晌,麻繩上頭也隻是有一點磨損而已。


    傅嘉年像是很悠閑,一個勁兒問他:“刺殺我的人也是你們嗎?”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簡短說道:“沒聽說過。”


    “你們是不是還有許多分支?所以你才不曉得。”


    他看出傅嘉年想套話,不再搭腔,可傅嘉年仍然絮絮叨叨問個不停,麻繩卻遲遲沒有斷開的意思。他有一點不耐煩,拿出打火機點著。傅嘉年順勢一湊,麻繩立即被燒著,也不曉得燒開沒有。


    他惡狠狠地瞪了傅嘉年一眼,正要開口說話,這時候,倉庫的大門被人推開,外頭傳來一個聲音:“你們在做什麽?”


    幾個人都怔了怔,傅嘉年懶洋洋地說:“我襯衣口袋裏有煙盒。”


    那人當即回過神來,趕忙站起身朝著門外解釋說:“他要抽煙。”


    門外的人冷哼一聲:“這小子別看是個敗家子,鬼點子很多,看嚴實一點。把麻將牌給我收起來,再叫我看見你們不務正業,一個個全趕出去!”


    幾個人紛紛應了聲“是”,大門一直沒有被關上,但再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了。其中一人跑去看了下,又鬼鬼祟祟的跑回來:“走了走了。”


    幾人都有些後怕:“這都幾點了,想不到他還沒睡。”


    “不過這小子的確算得上是個要犯,要是出了啥事,別說咱們幾個了,就是他,腦袋也不保!”


    緊跟著傳來麻將被收入盒子的聲音,吵鬧非常。他們再回過神來時,原本蹲在一邊的傅嘉年已經不見了。


    幾人連忙將倉庫搜了一遍,並沒有找到傅嘉年的蹤影,趕緊朝外麵喊起來:“傅嘉年跑了!”


    張東寧和韓晉原帶了五個人,風風火火趕到碼頭,覺得有些難辦。


    夜晚的河風涼嗖嗖的,帶著一絲河水特有的淡淡土腥氣,接連不斷吹拂過來。時間雖然晚,碼頭上卻仍然是一片燈火通明,裝卸工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十分熱鬧。


    按照電話中那個人的指示,隻說了藏匿傅嘉年的地點,是碼頭上的某個倉庫,並沒有進一步詳細的地址。因為碼頭上的當地勢力複雜,如果驚動了他們,很可能偷偷把傅嘉年轉移到渡船上,再加上不知道消息是否準確,滎軍不方便直接出麵找人,隻好派韓晉原和張東寧帶了三個精銳過來,先摸一摸地形。


    韓晉原和張東寧的車子在前頭,張東寧看了會兒有條不紊正在裝卸的碼頭,看不出什麽異樣,不禁有些懷疑。


    這時候,韓晉原忽然指了指兩排庫房中間的一條小路:“你看這個人像是在找什麽。”


    張東寧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個探頭探腦的人。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拉車門:“我過去看一眼。”


    韓晉原當即製止他:“還是我去吧,你就是來認人的,救人是我的事兒。”


    他態度非常堅決,張東寧隻得答應下來:“韓隊長多加小心。”


    韓晉原擺了擺手,帶了兩個人朝倉庫走去。


    他才去了不到十分鍾,倉庫那邊忽然傳來槍聲。


    張東寧一驚,唯恐韓晉原出事,原本想帶人過去探一探究竟,又緊跟著聽見有水花四濺的聲音,當即改了主意,喊上同車的兩人一道泅水過去,留下一人接應。三人才遊了一段,便聽見細細密密的槍聲,不知哪兩方人正在交火。


    張東寧覺得不妙,遊得近了一些,才發現那些人正對著河麵掃射。


    河裏一定有什麽人,並且很有可能是韓晉原或傅嘉年。


    河麵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任何東西。張東寧加快遊過去,忽然一股腥味撲麵而來,兩個黑乎乎的人影從河麵下鑽出來,其中一人看見他,當即往懷裏摸索,大約是在掏槍。


    就在這個時候,張東寧已經憑著這樣簡單的動作認出了他:“傅嘉年!”


    傅嘉年怔了怔:“張東寧?你和韓晉原怎麽在這?”不等張東寧答話,他又趕著催促說,“你帶了人手吧?韓晉原受傷了,很嚴重,快點上岸。”


    張東寧正要幫他架住意識不清的韓晉原,剛才落在張東寧後頭的兩個人此時也跟了上來,一左一右幫著架住了傷者。幾個人好不容易到了岸上,那頭的槍聲才略微平息了一些,開槍的人正拿著手電筒在河麵上來回照。


    張東寧不敢耽擱,吩咐後車送韓晉原去醫院,自己則親自駕車護送傅嘉年回督軍府。


    傅嘉年知道他的打算,問道:“是陳煜棠告訴你的吧?她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張東寧後脊一涼,唯恐他知道真相再節外生枝,隻得含糊其辭應付過去,岔開話題,勉強笑了笑:“剛剛在河裏,我看你是想掏槍,你身上怎麽會有槍?”


    “嗨,我用手表換的。”傅嘉年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子,上頭有一道白印,手表已經不見了,麵上有些惋惜。


    張東寧自然知道他在玩笑,遲遲不說話,果然,他笑了一聲:“那些人在打麻將,有個人的槍就扔在一邊,我就踢到一邊,手被鬆開後正好撿了。”


    兩人一道笑了會兒,傅嘉年歎了口氣,又想起了掛心的事:“都是我連累了陳煜棠。她有沒有受傷,現在在哪裏?你送我過去看一眼。”


    張東寧趕緊說:“陳小姐倒是沒有受多嚴重的傷,隻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大夫叮囑一定要讓她好好休息。這會兒已經快兩點了,還是不要打攪她吧?”他一邊開車一邊提心吊膽地看了傅嘉年一眼,生怕他執意要求去看望陳煜棠,卻聽見他說道:“也好,我明天早上再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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