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唐小婉從外麵打聽消息回來,剛把門關上就聽到後麵傳來一句質問的話。她轉身一看,就見原本昏迷著的九皇子已經醒了,此刻正支著身子一臉戒備地看著她。


    “怎麽了?”唐小婉走上幾步,想要給他檢查一下,不想手剛伸出去,對方就跟炸了毛一樣拍開了她的手,還一臉嫌棄地說:“誰讓你碰我的,你這個醜八怪快走開!”


    唐小婉楞了一下,心裏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果然下一刻九皇子就大聲嚷道:“誰讓你進來的,快來人,來把這個醜女人拖下去!”


    “閉嘴!”唐小婉將手裏原本用來防身的匕首往那床頭的柱子上一插,世界立刻清靜了。可唐小婉還是覺得有些頭疼,她好不容易把人救回來,結果對方竟然不認得她了。不認得就不認得吧,她不過喬裝了一下,哪裏就成醜八怪了?


    她仔細看了眼九皇子,隻見對方麵色紅潤,呼吸有力,看著已經沒有大礙。


    皇帝的人還在尋找九皇子,但同時另一撥人卻隨時準備著下黑手,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唐小婉沒敢把人交出去。


    偏偏現在又是這樣一種情況!


    九皇子雖然閉了嘴,眼睛卻一直怒視著唐小婉。唐小婉想了想就把她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信不信由他。


    果不其然,九皇子第一句話就是懷疑:“你一個奴婢又怎麽救我,該不會和他們是一夥的吧?”


    唐小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到蜷縮在床腳的狐狸,就一把將狐狸拎了起來,舉到前麵對著九皇子說:“那這隻你總該認識吧,你問它好了。”


    “你當我傻啊,”九皇子撇了偏嘴,“狐狸怎麽說話?”


    狐狸無辜地眨了眨眼,對著唐小婉搖了搖尾巴。九皇子見了一把把它搶過去,然後揪著狐狸毛不快地說:“你是本皇子養的狐狸,怎麽可以對個醜八怪搖尾巴!”


    這左一句右一句的醜八怪,終於把唐小婉給惹惱了:“不管怎樣,是我這個醜八怪救了你。既然你現在已經醒了,想來可以自己行動了,那我今晚就把你送回去。”


    “真的?”九皇子半信半疑地看著她,“那你想要什麽好處?”


    唐小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但九皇子還是不信:“金銀珠寶隨你挑,但太過分的可別想。”


    唐小婉瞥了他一眼,但已經懶得理會,自顧著走到一邊坐下,就等著天黑了行動。


    等到天一黑,唐小婉給自己換上夜行衣,又逼著九皇子換了,這才躲躲藏藏地往瑞王府而去。這一路可謂艱辛,又要躲避來往的軍士,又要防止九皇子亂跑,唐小婉都有些後悔沒將人直接打暈了。


    好不容易到了瑞王府外,卻見外麵的守衛都換了,全都是生麵孔。唐小婉稍稍有些遲疑,不妨九皇子已經奔了上去,等她趕去時正好從刀下將人救下。


    “你能再蠢一點嗎?”唐小婉怒了,不說這些守衛有沒有問題,他們這一身黑衣的,直接跑出來真的好嗎?


    九皇子剛要反駁,但一想到剛才的情形又抿上了嘴,敢怒不敢言地瞪了眼唐小婉。


    唐小婉懶得和他計較,想了想決定冒個險。


    不一會,這座緊鄰皇宮的瑞王府就升起了火光,在一團亂哄哄中,唐小婉強按著九皇子在一旁看熱鬧……不對,是等皇帝出現。


    因為不確定瑞王府裏麵有多少奸細,唐小婉隻能找唯一能信的皇帝,如果皇帝不來,那就隻能再想辦法。


    但結果沒有讓他們失望,接連幾撥人後,兩人終於看到了坐著禦攆的皇帝。九皇子一下子掙開唐小婉跑了上去,這一次唐小婉沒有阻攔。


    隻見皇帝身旁的侍衛紛紛拔出了刀劍,又很快在九皇子一聲聲“父皇”中收了起來。皇帝聽到動靜親自下轎查看,見到失而複得的兒子,差點喜極而泣……


    唐小婉默默地看了一會,很快轉身融入了夜色裏。


    等到皇帝問清情況想要找人時,唐小婉已經消失在了京城。


    這人去哪裏了呢?


    其實唐小婉還在京城,隻是改頭換麵做了一名酒樓的夥計。幸好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這皇家人容易翻臉無情,早早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如果別人去查她的底細,隻會查到一個叫做張三的孤兒。


    而這家叫做酔風樓的酒樓,恰好就是林士誠經常光顧的那一家。


    酔風樓的夥計待遇不錯,連工錢都是其他地方的兩倍,原本掌櫃是不準備招人的,但耐不住唐小婉力氣大,一個頂好幾個,掌櫃想想也不差那幾個錢,就將人留下了。


    唐小婉力氣大,嘴巴甜,又不斤斤計較,很快就同其他人有說有笑。相處久了,大家說話也就少了顧忌,不時會八卦上幾句。


    這天傍晚,唐小婉剛換了班準備吃飯,就聽一個夥計嚷嚷著“油水來了”。


    唐小婉沒聽清,問了句:“有誰來了?”


    那叫田四的夥計哈哈一笑,說:“是這個……”說著拍了拍腰上的荷包。旁邊一個夥計見怪不怪地追問了一句:“又是那幾個大人嗎?”


    田四點點頭:“可不是嘛,得,我先去了,不然掌櫃該罵了。”說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人走了,屋子裏的話頭卻沒有停下,唐小婉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大概聽出了七八分意思。


    這來人正是林士誠他們,因為酔風樓菜色豐富,布置又清雅,那些官員平日裏無事就會過來喝上幾杯。皇帝開明不會管這些,但這來的人還是會給自己安個“以詩會友”之類的名頭。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


    這酔風樓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萬花樓的對麵。想當初這酒樓老板還擔心被對門的影響了生意,誰承想如今的酒樓卻日進鬥金,且還是托了對麵的福。


    有道是,酒色酒色,怎能有酒無色。那些自詡清高的,不願同流合汙去那醃臢地方的公子哥們,就愛叫上一桌美酒美食,然後再讓夥計去對麵叫上幾個姑娘來助興。這裏的客人多是有錢人,故而不像對麵人多眼雜,又清靜又隱秘,久而久之,那些見識過的官員也有樣學樣。


    林士誠他們也不例外,隻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愛惜羽毛,隻會叫那些出眾的姑娘來彈個琴唱個曲兒,真要做什麽也是出了門私下裏再說。所以同樣一桌酒菜,因為兩邊老板合作時談妥的抽成不同,林士誠他們這種,酒樓可以多一些分成,且夥計通常是固定的,常常會有一點賞銀。


    唐小婉來了酔風樓後,還是第一次遇到林士誠他們過來,前些日子九皇子一事讓那些官員們忙了個底朝天,想必如今才有閑情來放鬆。


    她沒有急著做什麽,就安安靜靜聽著八卦,什麽一臉正直的某侍郎是個怕老婆的,某個一臉悍相的官員居然是個三杯倒……直到最後,唐小婉才聽到她想聽的。


    “……最厲害的是那位林相,據說一副字畫就賣幾百上千兩銀子,還多的是人來求……哎,像咱們這些人,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一百兩銀子長啥樣吧。”一個年長的夥計說道。


    “可那畫好像不怎麽樣。”一個有幾分書生氣的夥計有些不解,“上次有個來求畫的客人被我撞見了他手裏拿的字畫,那筆墨字跡也沒比書塾的夫子好多少,人家夫子的話也才賣個幾十文。”


    “嘖,這你就不懂了,書塾的夫子能和林相比嗎?”另一個老夥計拍拍書生夥計的肩膀道,“知道你為何每試都落第嗎?那是你不懂為官之道……”


    書生夥計一臉窘然:“您又嘲笑我。”


    老夥計搖搖頭沒再說什麽,唐小婉卻聽出了其中意思。林士誠的畫如果真的價值千兩,又怎會因為區區幾十兩銀子而一年年錯過會試,又怎會願意“屈尊”取了唐琬?


    不過是以求字畫之名,行賄賂之實罷了。


    後麵的話唐小婉就聽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在考慮將林士誠這一行為公之於眾的可能性,既然無法借助皇權,那就隻能依靠“民聲”了。


    林士誠一向在百姓間頗有口碑,以清明、為民的形象為人所稱道,如果百姓知道了真相,又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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