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無聊的真相和自救行動


    話音未落,本麵對著牆壁的劉有才猛然轉身,用大母腳趾踮著地板,迅速掠到門前,將整張臉擠在門縫,嘴角咧到耳根,發出咯咯的恐怖笑聲!


    離近了我發現,劉有才穿著一身花花綠綠的戲服,濃墨重彩的臉被水浸泡後腫脹得像是豬頭,濃水順著下巴滴滴答答流淌,已經在脖頸包裹成屍蠟。


    小翠嚇得媽呀一聲,手一哆嗦,鑰匙就順著門縫丟入房內。


    劉有才迅速撿起鑰匙,從裏頭插入鎖眼,吧嗒一聲鏈條斷開,關閉了十幾年的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被推開一條縫隙。


    我下意識拽著小翠的手,想朝著出口跑,可是我們兩個的身子憑空凝固住了,像是被人澆築鋼筋混泥土,連呼吸都沉重無比。


    房門推開,劉有才再度露出詭異笑容,朝著我和小翠招招手,我們身體不受控製的跟著他,一步步朝著地下四層走出。


    路上,小翠戰戰兢兢的問,“你……你要帶我們去什麽地方?”


    劉有才不答話,隻是笑嘻嘻的反問,“文工團的同誌們,該燒的封建殘留也燒了,該關牛棚的也關了,按理說這四舊也破了,你們怎麽今兒想起來看我這個老家夥。”


    我給小翠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地縛靈看似與普通人一模一樣,但千萬不能與其搭話,否則這東西一根筋不對就要殺人!就像是個喜怒無常的瘋狗!


    打開地下四層沉重石門,我們身體不受控製的走到房屋正中央的吊籠裏,鐵籠子像是古羅馬鬥獸場吊野獸的東西,籠子頂上拴著鎖鏈,外頭有一滑輪。


    烏漆墨黑的我們走進籠子裏頭,劉有才哢嚓鎖上籠門,哢嚓把石門堵死,順著窗戶往上拉鎖鏈,不一會兒我們倆人就搖搖晃晃吊在房頂。


    沒有絲毫光線的空間裏,我啥也看不見,隻能聽見下頭傳來嘩嘩流水聲,隨之而來的是陣陣腥臭,這臭味兒熟悉而濃鬱,我在哪裏嗅到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外頭劉有才吟唱——


    劉有才離了太平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未曾開言我心內(好)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我家本是唱曲兒人,曲藝不精博笑談,觀眾老爺多博愛,劉家曲藝好流傳。


    卻不想,世道革新風雲換,你砸我招牌斷了糧錢,一家五口四張嘴,背井離鄉奔波難。


    身孕的娘親把命斷,可憐我那弟弟命喪前。家裏老爺子遭批鬥,綁著個牌子遊街傳。


    人老臉薄他掛不住,當晚嗑藥直奔那黃泉西。老爺子平生遭磨難,好人惡報是孽債冤。


    哢嚓——


    頭頂巨大的探照燈亮了,透過刺目的光芒,我看見了牆邊黑漆漆的下水口究竟流出的是什麽東西!


    那並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紅色血漿,裏頭飄著殘肢斷骸,還有在腐爛的紅白肉塊上蠕動的蛆蟲,看到這一幕,那陣陣的惡臭更讓人難以忍受。


    小翠身子癱軟跪在地上,對著下頭大吐特吐。而劉有才每唱一句,就把籠子往下放一截,再過不出五分鍾,我們就要淹在腐爛的血水中!


    此時此刻,我已顧不得照料小翠。方才劉有才的唱詞中,似乎飽含著很龐雜的訊息,如果能將這些訊息正確讀取,或許能夠分析出,劉有才為何執念如此深重!


    一段淒婉小調後,劉有才繼續唱道:


    西街累死了拉車的馬,東牆餓死磨麵的驢。


    隆冬數九滴水結了冰,就剩我和老爹穿不上衣。夜裏忍饑又挨凍,老爹忍不住公社偷了袋米,白米下鍋香氣彌。


    米煮一半挨不住餓,夾著生吃半鍋算衝了饑。夾生白米撐腸胃,穿腸爛肚沒了鼻息。


    一夜淒涼成孤子,連日奔逃出了縣城。人言社改花似錦,偏我行來泥濘深。諸君聽我歌一曲,卻道來年好個春。


    一曲唱完,我的心情經久不能平靜……


    這真的是地縛靈麽,總覺得像是個落魄君子。腦海中的思路越發清晰了,小翠還在瑟瑟發抖,可我卻渾然不懼,因為我已經知道作為地縛靈的劉有才,究竟需要的是什麽。


    不知不覺中,血水浸泡到籠子底部。小翠俏臉慘白,嘴唇被咬出血漬,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小白,你先爬到我的肩膀上來,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估計一會兒就能趕到。”


    浸泡在血液中的腐肉,在腐肉中鑽進鑽出的蛆蟲,辣眼睛的腥臭,我以為小翠要嚇得瘋掉,卻不曾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我。


    我一直認為,人類是因弱小而聚集成團體,在森嚴的等級製度下,用犧牲小部分人利益的方式來讓大多數人獲得幸福,此乃是群居之道。


    所以我無法理解,舍己為人究竟是怎麽回事,以及現在的小翠為什麽會救我。


    我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小翠安靜,旋即沉聲朝著窗外喊道,“還有沒有了,再唱一段。”


    當我聲音喊出的時候,正在緩慢下降的鏈條驟然停住,不斷上漲的水位也與籠子底部持平。蛆蟲順著籠子地步往上爬,嚇得小翠踮著腳尖站在籠子中央,一動也不敢動。


    良久後,窗子外頭劉有才用戚戚然的腔調喊了一聲,“小兄弟喜歡聽我的曲子?”


    我由衷稱讚稱讚說,“唱的不錯,假以時日多練兩年,肯定能當個名角。”


    並不是我拍馬屁,而是這個叫劉有才的,真是個有兩把刷子的老藝人。若是現如今還活著,絕對是個國寶級的老藝術家。


    哎,可惜了……


    劉有才澀然一笑,“小兄弟謬讚了,家父早逝,我能學到的東西不多,唱詞大都是自己摸索罷了。”


    轉瞬間,血水消失的無影無蹤,籠子緩慢落地,厚重的石門打開,我牽著正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翠的手,緩步踏出房門。


    外頭,劉有才麵容仍然醜陋,我卻不怎麽懼怕。


    我說,“你的世道太壞,沒趕上好時候。”


    “哎,貧賤人有貧賤命,今天能遇見小兄弟,也算是我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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