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還在繼續,而且大家都聽到了,鬼魂這東西,除非他不想讓人見到,否則普通人是見不到的,當然,除了開了開眼通的道士或者火頭太低的人以外。俗話說,不怕女人哭,就怕惡鬼笑,如果是鬼哭的話,那說明他一定是有什麽冤屈,需要找人幫忙,可如果是鬼在笑的話,那隻能說明這東西已經成氣候了。現在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笑聲,那說明,這後麵的東西怕是不好對付。


    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退後的道理。馬淳真將大印收了起來,緊了緊手裏的七星劍,跟李端公遞了個眼色後徑直走進林子裏。


    劉隊長聽見那瘮人的笑聲,早嚇得腿軟了,四個民兵也不敢進去。我爺爺見李端公跟著馬淳真消失在林子裏麵,一咬牙,換了一把步槍,搶了一個火把也跟了進去。


    我爺爺剛一進去,本來明亮的天空突然多了一絲烏雲,林子裏也起了一層大霧。明明跟李端公不過十幾步的距離的,現在卻硬是找不到人了。


    “李表叔……馬道長……你們在哪兒哦?”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爺爺實在沒忍住,大喊了兩聲。剛一喊完,前麵的大樹後麵,一閃而過一個人影,好像是個小孩子,而且還是個光屁股的小孩。


    爺爺的頭腦還算清晰,剛剛在林子外麵聽到的笑聲有可能就是這個小孩的。他到底是人是鬼還不知道?爺爺將槍口放低,摸索著朝小孩消失的方向跟去。


    “大侄子……大侄子……”


    爺爺走著走著感覺被什麽東西給拌住了,低頭一看,差點沒跳起來,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正纏在他的腳上,腥紅色的蛇信子一吞一吐,爺爺毫不猶豫的抬槍便射,突然額頭一涼,一個冷勁打遍全身,在定眼一看,那裏還有什麽大蛇,自己正用槍頂在李端公的腦袋上,馬道長的手指點在自己的額頭,還沒來得及拿開。


    “大侄子,快醒醒,你娃兒遭鬼迷了嘜!”李端公見我爺爺用槍頂住他,鼻尖都冒汗了。


    “我是咋過走進來的呐?我喊你們沒有聽到嘜?”爺爺甩了下頭,感覺有點渾渾沉沉的。


    “咋過沒聽到嘛,我們聽到你在喊,趕緊回來接你,那曉得你娃兒一直朝前頭走,我來拉你,你還用槍指到我。你說是咋過回事哇?”


    “他被鬼迷眼了,要是我們沒有接到他的話,可能就跟外麵那四個一樣了。”馬淳真見我爺爺回過神來,這才將手從額頭上拿開。


    “別擦!”


    “這朱沙裏我摻了黑狗血,香灰。能驅邪守陽,讓你不容易著了他的道。暫時先別擦。”見我爺爺要去抹額頭,馬淳真趕緊製止道。


    “李表叔不是說我當過兵,有殺氣那些鬼魂都不敢近身的嗎?怎麽我也會被鬼迷了呢?”


    “他說的隻是對於那些孤魂野鬼,像這種成了氣候的東西,連李道友恐怕也要小心才是。”


    馬淳真說完,也不管他們信不信,帶頭朝林子深處走去。三人走著走著,突然身旁的景色一變,滿眼的枯枝殘葉,像是走進了秋天一樣。要知道,這才剛剛立春不久。


    “好大的怨氣,連這方圓幾十米的樹林都枯死了!”馬淳真用手在樹枝上一折,哢擦一聲脆響,幹得不能再幹了,看來這樹死了有不少年頭。


    “咯咯咯……”又是一陣瘮人的笑聲,不過這次的笑聲就在他們身邊的濃霧裏,笑聲忽東忽西,忽左忽右,端的是無比詭異。


    “哼,小小的障眼法,也敢在本道麵前賣弄!”


    馬淳真從包袱裏拿出一方八卦羅盤,踏著天罡步,在枯樹林裏找了八個方位,用七星劍在樹上削去一層皮後,直接用劍刻上八道天師符咒,然後用大印蓋了上去。做完這些,馬淳真在圓心擺上一塊石頭,將大印端正的擺了上去。


    當大印擺上去的瞬間,一股氣場從中迸發出來,原本還濃霧彌漫的枯樹林裏,瞬間變得片霧不留。一陣呻吟聲毫無預兆的從陣中傳了出來。


    “這是……這難道就是天師伏魔陣!”李端公聽他師父說過這個陣法,隻不過他從來沒學過,也不會。


    李道友居然認識這道陣法,看來還真是於我道有緣。這孽障以為我不知道他的法身在這裏,居然想引我們出去,誰知道我將計就計,擺下這道天師伏魔陣,將其困死在這陣裏,看他還有什麽能耐。


    天師伏魔陣,以八卦方位中的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布陣,陣中分別蘊含著天、地、水、火、雷、風、山、澤的力量。陣中以大印為陣眼,威力不同凡響。大印是天師道曆代掌教印信,連陰司見到蓋了大印的文書都得給三分薄麵,何況是這些孤魂野鬼之輩了。同樣的,加持了大印的符咒也比那些普通的符咒,管用的多。


    馬淳真見一切準備就緒,左手置於胸前,一個手印打出,陣中突然傳來兩聲慘叫。這聲音要不是有大陣禁錮著,怕是要傳出十裏遠。就是這樣,我爺爺也隻覺得頭暈腦脹,差點魂不守舍。還好眉心一陣清涼,短暫的失神後,又恢複了清明。


    李端公也有所準備,他用兩張符紙塞在耳朵裏,情況比我爺爺要好的多。隻是這兩聲慘叫,除了那個小孩的外,明顯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難道,還真有個厲害的東西在這裏?


    “臭道士,我們娘倆還差一步就能報仇了,都是你壞我好事,如今就算拚得魂飛魄散,我也要找你報仇”


    陣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憑空出現了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她身後躲著一個光屁股的小孩,那小孩好像挺怕馬淳真手中的七星劍一樣藏頭露尾的。母子倆眼眸幽綠,七竅滲血,細看之下,那個小孩子的肚臍上竟然有根臍帶跟女子下體連在一起。


    紅衣女鬼話音未落,雙手指甲突然爆漲,朝陣外的馬淳真撩來,就在這時,處在巽位的符咒閃過一道光芒,磅礴的山脈之力如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檔在女鬼麵前。


    “母子連煞,難怪這麽大的怨氣。”麵對如此大怨氣的紅衣女鬼,馬淳真也不敢怠慢,手上法印連掐,其餘七張符咒同時爆閃,強大的符咒威力壓得女鬼母子不敢動彈。


    “孽畜,就算你有天大的怨念,也不能為害人間。身既已死,不思轉世投胎,反而魂隱深山,積蓄怨氣,以徒報複,我豈能容你!”


    “臭道士,你說得容易,我兒還未出世,便隨我身死,他沒名沒份,陰司沒有造冊,連胎都投不了,隻能在人間做個孤魂野鬼。這一做便是十幾年,我又豈能獨善其身,置我兒於不顧。”紅衣女鬼咆哮著吼道。


    “全都是這群人,這群毫無憐憫的粗農細戶,不顧我臨盆在即,使我兒活活憋死腹中,我又豈能發過他們。”紅衣女鬼說著,將積蓄了十幾年的怨氣毫無保留的施放出來,天師伏魔陣中頓時彌漫起漫天的腥紅怨氣,怨氣與陣法結界勢如水火般的僵持不下,不時發出一陣嗤嗤聲。


    “這女子好大的怨氣,居然能以氣化實,侵蝕我法陣。”馬淳真不敢大意,連忙打出法印,以便穩住陣形。


    “表叔,這女鬼到底是那個?”聽那女鬼的意思,好像她們母子的死跟咱們村有關係一樣,我爺爺推了把呆如木雞的李端公,這事應該隻有他最清楚。


    “居然是她……沒想到她……”李端公喃喃的念道。


    這女的叫王喜兒,四九年那會兒被我們村的朱財主從窯子裏買回來當小妾。能從窯子裏被人贖走,在當時算是修了大福報了,朱財主的婆娘一直沒給他生個兒子,而這王喜兒肚子也爭氣,過門沒幾月肚子便大了起來,朱財主找接生婆看了說這次一定是個大胖小子,對她更是好得沒話說,誰知道,越對她好,越是害了她。在十月一號宣布建國以後,爭對農村的土改開始了,朱財主的婆娘更是臨陣反水,舉報了朱財主以往的種種反人民罪行。而妓女出生的王喜兒更是我們鬥爭的對像,當時王喜兒已經快要臨盆了,卻還被關在牛棚裏,她生為妓女,加上又在臨盆期,當時都沒人願意去觸這個黴頭照顧她,怕沾了晦氣。最後還是朱財主的婆娘為了掙表現主動要求去接生,誰知道第二天我們才發現,王喜兒慘死牛棚,一身衣服被鮮血浸染成了大紅色,胎兒也橫死腹中。


    其實大家都知道王喜兒的死肯定跟朱財主的婆娘有關,但鑒於她的政治立場,也沒有人去追究,王喜兒連場法事都沒有做,就被拉到後山,隨便挖了個坑給埋了。而朱財主的婆娘也在六二年的時候,因為吃了太多的觀音土活活的脹死了,這也許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吧!說起以前的往事,李端公語氣裏充滿了無奈。


    “你當時沒在村裏,五零年的時候你又去了朝鮮,所以不太清楚這些。話說回來,確實也是我們對不住她呀!”李端公朝我爺爺說道。


    “啥子對不住,對得住?一切反動派都是我們的敵人。就連做了鬼都要為害村裏,這種人死有餘辜。”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爺爺的話激怒了那女鬼,一聲長嘯,腥紅色的怨氣徹底爆發開來,組成天師伏魔陣的八根樹杆哢擦一聲竟齊齊折斷,馬淳真聽得入神,沒想到被這王喜兒鑽了個空子,掙脫了他的陣法,眼看著這王喜兒即將破陣,馬淳真大喝一聲“起”,位於陣中的大印竟然憑空而起,朝著王喜兒的頭頂就要蓋下來。


    大印底部那“靈寶師鑒”四個篆寫大字發出一道霞光,將王喜兒母子籠罩在內,霞光照射下,那小孩的身上冒出一陣黑煙,原本白胖的小子,以肉眼能見的速度萎靡下去。


    王喜兒見兒子頃刻間便要化著一團血水,頓時橫眉豎發,連霞光帶給她的傷害也全然不顧,暴漲的指甲朝頭頂的在印抓去。依然一幅同歸於盡的想法。


    “孽畜,休得傷我寶印。”


    馬淳真左手連掐,算到今日竟然正是驚蟄之日,腳下毫不遲疑的踩出北鬥天罡步,每踩出一步,七星劍則明亮一層,待七步走完,馬淳真已是氣踹如牛,而七星劍則如神光附體,通體雪亮。


    “茅山弟子馬淳真在此,告知淩霄,妖孽崇世,事清原明,助我誅邪,天雷……降……”馬淳真快速念完咒語,右手七星劍朝天空雲層一指,一道白光直入天際,緊接著,雲層開始翻滾,那道白光像是有了靈性般的在雲層裏上竄下跳,引得悶雷陣陣。


    就在李端公跟我爺爺驚大了嘴巴的時候,一道劃亮天際的閃電衝破雲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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