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義這會兒站在東宮裏的一處灌木叢後,屏息注視著眼前的宮室。


    宮室裏,太子坐在坐榻之上,安錦顏站在他的身後,安三少爺安元信坐在太子的下首處。


    太子看著安元信淡淡地一笑,道:“沒想到,我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能來看我。”


    安元信知道是他們安家先叛了太子的,所以聽了太子這話後,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跟太子道:“是家父讓學生來看望太子殿下的。”


    太子說:“有勞太師還能想著我了。”


    安元信說:“殿下,家父讓學生給殿下送了一些錢物來,知道殿下不缺這些東西,可是還望殿下笑訥。”


    太子還是一笑。


    安元信看著太子不冷不熱的樣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安錦顏這時道:“三弟,父親和母親還好嗎?”


    太子沒等安元信說話,就站起了身來,道:“你們說話吧,我累了,去再睡一會兒。”


    安元信看太子起身了,忙也站起了身,說:“殿下,學生其實……”


    太子衝安元信擺了擺手,道:“有什麽話你與太子妃說吧。”


    安元信看向了安錦顏,看安錦顏沒有要留太子的意思,便也不再開口了。


    太子出了這間宮室之後,看看屋外無人的庭院,神經質地笑了一聲。


    就站在門邊上的一個太監,伸手就扶住了太子,說:“殿下,您要去哪裏?”


    “去潔側妃那兒,”太子說了一聲,身子完全無骨一般,全身的重量都依在了這太監的身上。


    “奴才遵命,”這太監扶著太子就往庭院外走。


    安錦顏聽太子說去潔側妃那裏,神情一點也沒有變,站著聽太子往外走的動靜。


    “太子妃娘娘,”安元信喊了安錦顏一聲。


    安錦顏這才望著安元信一笑,道:“宮裏的日子就是這樣,東宮裏上百的女人,殿下喜歡誰,就會去誰那裏。”


    安元信看著安錦顏,安錦顏神情平靜,安三少爺卻是神情痛苦。


    “坐下說話吧,”安錦顏坐在了太子方才坐過的坐榻上,跟安元信說道:“殿下不在,我們之間就不用再講那些俗禮了。”


    安元信複又坐下後,看著安錦顏喊了一聲:“姐。”


    這聲姐,讓安錦顏濕了眼眶。


    麵前的長姐已經不是安元信記憶中的樣子了,一直雍容端莊的太子妃娘娘,這會兒已經青絲裏摻雜了白發,臉上也是現了皺紋,看著不但憔悴也蒼老。安元信低聲跟安錦顏道:“姐,父親他……”


    安錦顏打斷了安元信的話,道:“我不怪他,我這個女兒給安家帶不來富貴,被棄也是活該。”


    安元信咬緊了牙關,兩腮頓時就深陷下去。


    “這一次我傳信給你,原隻是想試一試,我想父親不會讓你進東宮來的,”安錦顏說道:“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安元信道:“父親什麽也沒說,隻是問我,你是怎麽把信送出東宮的。”


    安錦顏一笑,道:“現在是二殿下管著東宮了,比起先前的安妃娘娘,二殿下對殿下還不錯,至少不把我們當亂臣賊子看著了。”


    “安妃娘娘,”安元信冷笑,道:“她隻看重安元誌,父親也隨著她的心意,把安元誌那小子當成了寶貝。姐,也許安家以後就是安元誌的了。”


    安錦繡自然隻會看重安元誌,安家的其他人,怕是太師這個親生父親,在她安錦繡的心裏,也是什麽都不是吧?安錦顏輕歎一聲,道:“你與大哥他們還好嗎?”


    “大嫂生了一個兒子,”安元信說道:“我安家如今也算有了長子嫡孫,隻是這孩子身子生下來就弱,如今天天拿藥養著,我看父親不是太喜歡這個孩子的樣子。”


    聽到安元文有了嫡子,安錦顏的臉上也不見什麽高興的神情,道:“長子嫡孫?如果安家落在安元誌的手上,誰是長子嫡孫,就不一定了。三弟啊,你來東宮,其實父親沒有明著答應你吧?”


    安元信點了點頭,道:“可他也沒有說我不準來。姐,我以為我進不來的,沒想到守門的侍衛聽說我是安家人,就讓我進來了。”


    “應該是父親事先跟侍衛打過招呼了,”安錦顏道:“他做事總喜歡兩麵討好,如今我與殿下隻是案上魚肉,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了,讓你來討好一下太子,這樣舉手之勞的事,父親他何樂而不為呢?”


    “姐,”安元信說:“我給你帶了不少東西來,你應該能用的上。”


    “元信,謝謝你了,”安錦顏道:“其實我在這裏,還不至於餓死的。”


    “姐,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說這種話做什麽?”安元信道:“我光看就知道你過得不好。”


    安錦顏衝安元信招了招手,道:“三弟你到我這裏來。”


    安元信走到了安錦顏的跟前,道:“怎麽了?”


    安錦顏從身上解下了一塊玉佩,道:“我不知道大哥已經有了兒子,這個就當是我送侄兒的禮物吧。”


    安元信雙手接過了這玉佩,也沒細看,就說:“姐,我替大哥謝謝你。”


    安錦顏這時拿手沾了茶水,在坐榻上擺著的小桌案上寫道:“告訴大哥,他若不爭,安家以後一定是安元誌的。”


    安元信看著安錦顏寫得字後,睜大了眼睛。


    安錦顏手指飛快地寫著:“以後,我會想辦法找你,你不要再到東宮來了。”


    “姐?”安元信看向了安錦顏。


    安錦顏還是不說話,在桌案上寫道:“安妃隻會保安元誌的富貴,絕不會保安家的富貴。”


    安元信小聲道:“父親如今信安元誌,我們又能怎麽辦?”


    “有些事,時機到了,我再與你說,”安錦顏寫道。


    安元信說:“什麽時機?”


    安錦顏把桌案上的字都抹掉了,笑道:“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回去後,替我問父親和母親安。”


    “姐?”


    安錦顏這時看向了宮室外,道:“外麵的人可以去跟娘娘交差了。”


    安元信忙就轉了身。


    宮室的門大開著,外麵雨聲很大,隻門前走廊下那一點燈火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安元信是什麽也看不清。


    “姐,外麵有人?”安元信又回頭問安錦顏道。


    安錦顏站起了身,道:“我們問心無愧,就不必怕他。”


    “誰在外麵?!”安元信衝宮室外喊了一聲。


    袁義站在灌木叢裏,一動不動。


    “不用喊了,”安錦顏邁步往宮室外走。


    安元信跟著安錦顏走出了宮室,站在了走廊下。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安錦顏道:“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


    安元信把眼前的庭院四下裏看了看,沒看到一個人影,安元信說:“姐,伺候你的人呢?”


    安錦顏說:“現在東宮裏的宮人太監人手不足。”


    “沒人伺候你?”安元信吃驚道。


    安錦顏不在意道:“沒人跟著,我也自在些。”


    安元信哀聲歎氣。


    “回去吧,”安錦顏道。


    安元信又看了看安錦顏,給安錦顏行了一禮後,也不打傘,便往院門那裏走去。


    安錦顏看著安元信走出庭院了,才轉身進了身後的宮室。


    袁義閃身出了灌木叢。


    安錦顏把杯中的剩茶倒在了地上,看著茶水往門的方向蜿蜒流去。


    安元信到了東宮門前,被侍衛攔了下來。


    “安三少爺,”為首的侍衛跟安元信道:“小人要搜一下您的身。”


    “你們當我是賊嗎?”安元信怒聲道。


    侍衛也不理安元信,伸手就搜安元信的身。


    安元信張嘴要嗬斥這侍衛。


    另一個站在一旁的侍衛道:“安三少爺,這是宮裏的規矩,你不要與我們這些人為難,讓你進東宮,已經是我們徇私了,三少爺不要讓我們下不了台。”


    “這是什麽?”搜身的侍衛從安元信的身上,把安錦顏給的那塊玉佩搜了出來。


    安元信說:“這是太子妃娘娘賞的。”


    “抱歉了安三少爺,”搜身的侍衛道:“東宮的物品一律不準帶出宮去。”


    安元信說:“你沒聽到我的話?這是太子妃娘娘賞的。”


    “一會兒小人會把這東西送還太子妃娘娘的,”這侍衛道:“這是宮裏的規矩,還請安三少爺見諒。”


    這話一聽就是這些侍衛在刻意為難自己,安元信怒道:“宮裏有規矩說太子妃娘娘不可以賞賜東西?”


    “有什麽話,安三少爺可以去問娘娘,”侍衛把安元信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後,說道:“安三少爺,您請吧。”


    “我這裏也有一塊玉佩,”安元信指著自己腰間掛著玉佩道:“你怎麽不拿去?”


    侍衛看一眼安元信戴著的這塊玉,說:“這不是宮中之物,小人不敢拿。”


    “你,”安元信被這侍衛堵得無話可說。


    “三少爺,你不要在這裏鬧事,”侍衛說:“你這是在讓太子妃娘娘為難。”


    安元信看一眼被侍衛拿在手裏的玉佩。


    侍衛往旁邊一讓,說:“安三少爺,您還要小人送您出去嗎?”


    安元信怒氣衝衝地出了東宮的大門,他憋悶地幾乎嘔出血來,卻沒辦法為自己和安錦顏討回這個顏麵。


    東宮的大門關上之後,袁義從背光地裏走了出來。


    “袁總管,”侍衛看見袁義之後,忙就把手裏的玉佩呈給了袁義。


    袁義接過玉佩,借著門頭上的燈光看了看這玉佩,羊脂玉的玉佩,玉是好玉,隻是袁義沒能看出什麽明堂來。


    “袁總管,這玉佩有問題?”侍衛小聲問袁義道。


    “你們守好東宮,”袁義把玉佩放進了袖中,給了這侍衛個錢袋,道:“這是娘娘賞你們的,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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