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七殿下,”安錦繡走到了蔣妃坐著的石床前,小聲道:“我想這個理由,應該足夠了吧?”


    蔣妃定定地看著安錦繡,還在遲疑中。


    安錦繡伸手將蔣妃繚亂的長發撥了撥,“你想殺我的兒子,按理我是不應該放過你的兒子的。”


    “你!”蔣妃被安錦繡這一句話說的,又開始在石床上掙紮起來,手上的鎖鏈一陣叮當作響。


    安錦繡手指在蔣妃的嘴唇上按了一下,“不過我跟你們這些人不同,我總會給人一條生路的,白承瑜和康chun淺,你選一人生一人死吧。”


    “那是聖上的兒子!”蔣妃跟安錦繡叫道。


    “九殿下也是聖上的兒子,”安錦繡道:“還是,算了,我就再好心一點,讓你跟七殿下母子倆葬在一起好了,黃泉孤寂,你們結伴而行,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禮好了。”


    蔣妃瞪著安錦繡,目眥欲裂。沒有了她這個母妃的保護,這座帝宮裏,誰還會在意白承瑜的死活?


    “袁義,我們走,”安錦繡作勢要走。


    “你,”蔣妃終於開口道:“你要我說什麽?”


    安錦繡又站下來看著蔣妃。


    “你要我說什麽?”蔣妃衝安錦繡叫道:“你說啊!”


    “實話,”安錦繡道:“康chun淺跟你說過什麽,你一五一十地跟聖上說明。”


    “這樣我不會死嗎?”


    “我會替你求情,就像當年皇後娘娘為你做的那樣,”安錦繡道:“也許你還是會被聖上處死,但也有機會活下來。蔣嫣然,比起你的命,我覺得七殿下的命更重要。”


    “我憑什麽信你?”


    “因為你沒得選擇,”安錦繡笑道:“你如今不過一個階下囚。”


    為了讓自己不要在安錦繡的麵前,露出驚慌的表情來,蔣妃幾乎咬破了自己嘴中的嫩肉。


    安錦繡突然又道:“如果九殿下死了,聖上傷心之下,也許會想到七殿下也是他的兒子,八九兩位殿下都不在之後,七殿下可以慰藉聖上的喪子之痛。蔣嫣然,康chun淺應該是這麽跟你說的吧?”


    蔣妃盯著安錦繡半天才道:“你早知道?”


    “我猜的,”安錦繡說:“不這麽說,康chun淺怎麽說動你犯蠢?”


    蔣妃低聲道:“自古成王敗寇,如今你說什麽都行。”


    “成王敗寇?”安錦繡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不過也是顆棋子罷了。康chun淺要幫她的男人,你真當她會為你的兒子打算?她日後自己不會生嗎?”


    有一絲血蔣妃的嘴角流了出來。


    “我會說動聖上來見你,”安錦繡拿手帕將蔣妃流出的血拭去,道:“記住,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


    蔣妃看著安錦繡帶著袁義離開自己的這間牢房,嘴唇抖動一下,她有一種想跟安錦繡求饒的衝動,隻是蔣妃最終沒有發出聲來。當年跪在皇後的腳下,像狗一樣搖尾乞憐的悲哀,她此生不想再經受一次,而且安錦繡這個女人也不會吃她這一套。


    出了牢房之後,安錦繡望著袁義歎了一口氣。


    袁義小聲道:“聖上會放過她?”


    安錦繡回頭看一眼重又被關上的牢房門,道:“不會。”


    袁義還想說什麽,看見吉和湊到了他和安錦繡的跟前,便又住了嘴。


    吉和指著地上的剌客屍體,問安錦繡道:“娘娘,這個要怎麽辦?”


    安錦繡走到了這具屍體前,屍體已經用白布蓋上了,隻露了一縷這剌客的頭發在外麵。“讓我看看他的樣子,”安錦繡跟吉和說。


    吉和沒讓旁邊的小太監動手,自己蹲下身,將白布掀開了。


    剌客的臉上沒有傷,這會兒在燭光下看著,最多就是皮膚有些發青。安錦繡細看這個剌客的臉,突然就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袁義忙上前一步,道:“主子,怎麽了?”


    吉和忙說:“娘娘,別讓這死人的晦氣衝到您。”


    安錦繡低聲一笑,衝著袁義搖了搖頭。這張臉在前世裏,可從來沒有這樣蒼白落魄過。楚岸尋,安錦繡再看向這個剌客的時候,最初的驚駭已經過去了,這個前世裏在白承澤的身邊效力,為白承澤立下汗馬功勞,最後金蟒官袍加身,手握天下兵馬虎符帥印的人,今世裏,竟然以這樣的麵目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吉和這時小心翼翼地問安錦繡道:“娘娘,您,您見過這個人?”


    “沒見過,”安錦繡道:“方才那兩個小公公做的事不錯,學聲學得很像,賞他們。”


    吉和忙道:“奴才遵命。”


    安錦繡轉身要走。


    吉和說:“娘娘,這屍體要怎麽處置?”


    “看聖上的意思吧,”安錦繡道:“你們也不要為難一具屍體了,好生安放。”


    “是,”吉和答應道。


    “我們走,”安錦繡又跟袁義說道。


    牢房間的通道滲著水,濕滑難走,袁義為安錦繡打著燈籠,想開口讓安錦繡走慢一些,小心腳下,可是安錦繡步子邁得很快,這讓袁義也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出了慎刑司的牢房後,安錦繡抬頭看看夜空的明月,今晚的月圓,人站在夜空下,可以清楚地看見月上山巒一樣的黑影。


    袁義看安錦繡站著看月,便道:“主子,我們不走嗎?”


    安錦繡說:“那個人的武藝不錯,就這麽死了,可惜了。”


    袁義說:“我也看過他的屍體了,這個人也許是個江湖人。”


    楚岸尋就算在前世裏,功成名就之後,也是身世成迷,安錦繡想這一世她也沒辦法知道這個人的來曆了。不過,前世裏這個人能得白承澤的賞識重用,看來跟康chun淺的引薦脫不了關係。


    “這個人跟康chun淺到底是什麽關係?”袁義道:“他能為了康chun淺去死。”


    安錦繡道:“也許他有把柄被人抓住了,再不然就隻能是為了一個情字了。”


    吉和在一旁咂舌,小聲跟安錦繡道:“這事要是讓五殿下知道了,那還得了?”


    “這與我們無關,”安錦繡道:“讓慎刑司的人看好蔣妃。”


    “娘娘放心,”吉和說:“沒有聖上的話,也沒人敢碰她。”


    “今晚的月色還真是不錯,”安錦繡又說了一句。


    吉和看著安錦繡坐上了步輦,跟袁義和千秋殿的一行人一起往千秋殿去了後,也抬頭看看了夜空。吉和可不懂得賞月這事兒,他隻是覺得今夜的這輪明月圓的,都趕上十五的圓月了。


    安錦繡回到千秋殿後,有雯霞殿的女官來找安錦繡,說七皇子白承瑜到了雯霞殿後,連水都不肯喝。


    “魏妃娘娘沒有勸七殿下一下?”安錦繡說道:“聖上把七殿下送到她那裏去,就是想她照顧七殿下,七殿下若是在雯霞殿出了什麽事,魏妃娘娘要怎麽辦?”


    這女官苦著臉跟安錦繡道:“安妃娘娘,我家主子好話都說遍了,七殿下就是一句話不說,雯霞殿的人他一個也不理。”


    “勸不了就哄哄他,”安錦繡隻得道:“魏妃娘娘養大了四殿下,不會哄小孩嗎?”


    雯霞殿的女官聽著安錦繡的語音,聽出這位安妃娘娘不耐煩了,忙就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回去後,就把安妃娘娘的話跟我家主子說。”


    “這個時候能為聖上分憂,對魏妃娘娘和四殿下都是好事,”安錦繡道:“七殿下就是再難伺候,也請魏妃娘娘不要把人往外推。”


    雯霞殿的這個女官看安錦繡把自己主子的心中所想都說出來了,沒辦法再厚著臉皮在千秋殿裏呆了,忙就跟安錦繡說:“安妃娘娘,奴婢告退。”


    一個千秋殿的宮人帶著這女官退了出去。


    袁義說:“魏妃不想照顧七殿下?”


    安錦繡撫額道:“這種時候,誰也不想自己身邊多一個麻煩,這個七殿下又是個聖上不喜歡的。”


    “七殿下日後會怎樣?”袁義問道。


    安錦繡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白承瑜日後會怎樣,隻是想來這一世的白承瑜要想再享前世裏的那個親王爵,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很多事不一樣了,”安錦繡自言自語地歎了一句。


    袁義沒問安錦繡這話何意,他隻是看看門外,跟安錦繡道:“後半夜了,天馬上就亮了。”


    這時袁章從外麵跑了進來,跟安錦繡說:“主子,韓大人派了人來,說他帶了朱雀大營的兩員將官進宮來認屍,想問問主子有什麽吩咐。”


    “讓他們實話實說好了,”安錦繡想都沒想就說道:“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讓他們千萬不要胡說。”


    “是,”袁章答應了一聲後,跑了出去。


    袁義小聲道:“不是想要康chun淺死嗎?讓她跟何炎也扯上關係不是更好?”


    “朱雀大營的將官也許日後會被慶楠所用,”安錦繡說道:“何必為了一個康chun淺害了他們?有的謊話說一句,要用十句謊話來圓,不要為難他們了。”


    袁義說:“慶楠說去找何炎的那個人是個太監,可這個剌客不是太監啊。”


    “芳草殿的人都被抓了,這個太監應該就在其中,”安錦繡說:“蔣妃和何炎都逃不了罪責了,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聖上會殺了何炎?”


    安錦繡一笑,跟宮中的嬪妃私下聯係,世宗怎麽可能再留下何炎的一條命?“那塊手帕足夠要他的命了,”安錦繡跟袁義說道:“隻可惜了何炎的家人,無辜受累。”


    袁義道:“主子,我們現在還要可憐別人嗎?”在袁義看來,他們這幫人現在自己活著都費勁了,還顧得上為別人的xing命惋惜?


    “也對,”安錦繡說道:“都是在賭命,那得願賭服輸,誰也不要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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