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師留在房中也無事可幹了,問了上官勇一句:“你今日不用在宮中盯著了?”


    “我跟聖上告過假了,”上官勇道:“聖上準我來看看元誌,再說我很快就要帶兵撤出帝宮了,現在在宮裏也什麽事可幹。”


    安太師點了一下頭,道:“那你陪著元誌說說話好了,我先走了。”


    上官勇起身想送安太師,這個時候,就聽見睡在床上的安元誌道:“我不會認秦氏為母的,你們不要打這個主意!”


    安太師也不回頭看安元誌,隻是聲音很冷地跟安元誌道:“安家若是不放你,任憑你怎麽鬧,你能離開安家嗎?元誌,做人要知道別做不可能的事。”安太師說完這話,也不等安元誌開口跟他吵,便走了出去。


    上官勇跟出來,道:“太師,元誌不願意,你也要逼他?”


    “我也不想要這個孽子,”安太師便跟上官勇道:“隻是現在安家不能放他走,衛朝你不懂世族大家的事情,他自己會想明白的。”


    上官勇看著安太師帶著人出了院子,才回來看安元誌。


    安元誌在床上輕輕捶著胸口,每捶一下便疼得一哆嗦。


    “你不要命了?”上官勇忙上前,拉開了安元誌的手,道:“這事慢慢來,你急有什麽用?急你就不用記在秦氏的名下了?”


    “我想殺了那個女人!”安元誌跟上官勇叫:“還要我認那個女人為母?做他的千秋大夢吧!大不了,大不了……”安元誌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狠話了。


    “你要幹什麽?”上官勇坐下來,從床邊站著的小廝手裏接過藥碗,道:“你還想殺人不成?”


    “出去!”安元誌命自己的小廝道。


    幾個剛進來伺候的小廝忙又退了出去。


    “張嘴,“上官勇送了一勺藥水到了安元誌的嘴邊。


    安元誌喝了一口藥,這藥水一進嘴,安元誌就被苦得俊臉皺成了一團。


    “明天有機會我去問問你姐,”上官勇又盛了一勺藥涼著,跟安元誌說:“看看她的意思,你總得聽你姐的話吧?”


    安元誌說:“我姐也恨不得秦氏死,怎麽可能讓我認那個女人為母?”


    “那你也不能再想這事了,”上官勇說:“嫡庶不過就是個身份,能跟命比嗎?內髒傷了,不是小事,你別不在乎。”


    安元誌嘟嚷道:“我沒不在乎。”


    上官勇把一勺藥塞進安元誌的嘴裏,說:“內傷要是養不好,身子就虛了,你是從軍的人,沒個好身子,你還怎麽保家衛國,爭功名?”


    安元誌香著苦藥,隻覺得這藥一直苦到了自己的心裏。


    “我跟你姐不會不管你的,”上官勇說:“你要cao心什麽?要是在安府裏你靜不下心來,我就將你接出去,讓你跟小睿子躺一塊兒養傷去。”


    安元誌聽著上官勇的嘮叨,突然就眼眶一紅,問上官勇道:“姐夫,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混得慘了點?”


    “不覺得,”上官勇說:“人各有命,做好自己就行,別想太多了。”


    安元誌老老實實地喝了藥。


    “你這小子,”上官勇從安元誌的眼角抹走了一點濕濕的水,說:“元誌,成家之後你就是大人了。”


    安元誌不好意思地衝上官勇一笑,說:“讓姐夫笑話了。”


    “不管太師他們再跟你說什麽,你不點頭就是,”安元誌把空了的藥碗放在了床邊的小幾上,跟安元誌說:“我跟你姐會為你作主的。”


    “嗯,”安元誌說:“姐夫,其實我也不想娶公主。”


    “胡鬧,”上官勇把臉一沉,道:“你要了人家的身子就得負責,這點擔當也沒有嗎?”


    安元誌嘴角往下一耷拉,苦道:“我都沒印象了,我也不是自願的。”


    “你是男兒能跟一個女孩兒比嗎?”上官勇說:“不管做這個駙馬對你有沒有好處,你對公主總要負責吧?”


    “知道了,”安元誌在上官勇的麵前有時候就像一個小孩,一臉委屈地道:“我會對她負責的,姐夫你就不要說我了。”


    “不喜歡,也不能不管她的死活,”上官勇放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你不是沒擔當的人。”


    “睡了,”安元誌喪氣道:“我聽姐夫的話,現在什麽也不想了。”


    上官勇好笑地拍拍安元誌露在毯子外麵的手,“那你睡吧,我陪你一會兒再走。”


    這時,內室門又被人推開了。


    安元誌剛閉上眼,聽到門響,睜開眼就罵:“我這裏是大街嗎?推門就進,現在什麽時辰了?!”


    安錦曲站在門邊上,幹巴巴地道:“五弟,我來看看你。”


    “我,”安元誌扭頭看到是安錦曲,一下子張開嘴,半天回不過神來,安家這還要臉嗎?!


    上官勇認得安錦曲,他到現在還記得安錦曲在香園打了安錦繡一耳光,身子僵了僵後,上官勇忙站起身,背對了安錦曲道:“三小姐。”


    安錦曲慢慢走了進來。


    安元誌說:“你怎麽來了?!”


    “老太君讓我來看看你,”安錦曲的臉上還上著妝,隻是說話的語調一點起伏也沒有,動作也發僵,木頭人一樣。


    “她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安元誌沒好氣道:“不想來,你就不要來好了!”


    上官勇聽著安錦曲的腳步聲快到床這裏來了,忙跟安元誌說了一句:“我去外室。”


    安錦曲看上官勇要往外走,停了下來,低著頭讓到了一邊。


    上官勇頭朝另一邊扭著,從安錦曲的身邊走了過去,沒看安錦曲一眼。


    外室裏,安元文正等在那裏,看見上官勇出來,頓覺尷尬。


    上官勇坐了安元文的對麵,他跟安元文也沒話可說,兩個人就麵對麵地坐著,安元文看屋頂,上官勇看地麵。


    內室裏,安元誌跟安錦曲說:“你是不是也瘋了?大晚上跑我這裏來,你真想做繼弦?”


    安錦曲說:“連你都拿家裏沒辦法,我能怎麽辦?”


    安元誌吃驚地看著安錦曲,安三小姐從小蜜罐裏長大,從來不認錯不低頭的人,今天這是跟他認慫了?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嫡出三姐,安元誌發現安錦曲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人還是那個人,沒胖沒瘦,但神情呆板了,眼中也沒有神采,好像受過多少苦,還沒活過來一樣。


    “你的傷怎麽樣了?”安錦曲問安元誌道。


    “我死不了,”對著這樣一個木頭人般的安錦曲,安元誌發不出火來了,說:“你這是怎麽了?家裏沒苛待你吧?”


    這幾年來,府裏第一個問自己怎麽了的人,竟然是安元誌,這對安錦曲來說,無亞於是一個諷剌。


    安元誌看安錦曲就呆呆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便自說自話道:“我知道你也看不上我姐夫,三小姐你也不小了,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老太君逼你,你就不知道去找人幫忙嗎?”


    安錦曲說:“我能去找誰?大哥他們能幫我?”


    “你找他們?”安元誌哂笑了一下,說:“老太君讓他們往東,他們幾個敢往西嗎?”


    “我去找父親?”


    “他要是管你,你就不會到現在還待字閨中了,”安元誌道:“你不能去找你那個外祖母嗎?”


    安錦曲一呆,說:“去找秦家?”


    安元誌說:“是啊,你大舅舅在朝中官拜大學士,比不上父親的太師之位,可是他說話,父親也不能當聽不見的。秦府比起我們安府,也差不到哪裏去,你要呆在安府裏等死做什麽?”


    安錦曲的雙眼一亮,但隨後又猶豫道:“可我是安家的女兒。”


    “安家的女兒?”安元誌好笑道:“太子妃沒用了,安家都能說棄了就棄了,你還當什麽孝順女兒?多想想自己吧,三小姐!”


    安錦曲站在安元誌的床邊上想了半天。


    安元誌不耐煩道:“我要睡了,你還要在這裏站多久?”


    “你臉上會留疤嗎?”安錦曲指著安元誌臉上的鞭傷問道。


    安元誌到現在也沒工夫看看自己挨打之後的樣子,說:“我一個男人怕什麽疤痕?你管你自己的事吧。”


    “我不是看不上上官將軍,”安錦曲跟安元誌認真道。


    安元誌說:“你看上看不上有什麽用?我姐夫看不上你啊,你比不上我姐。”


    這要是以前的安錦曲,聽了安元誌這話能跳起來,然而這時的安錦曲隻是望著安元誌一笑,說:“二姐是比我強。”


    “啊?”安元誌被安錦曲弄得愣怔住了。


    “五弟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安錦曲又看了安元誌一眼後,轉身走了。


    外室裏坐著的上官勇看見安錦曲出來,忙又把臉扭到了一旁。


    “上官將軍,”安錦曲用衣袖遮著麵,衝上官勇行了一禮。


    上官勇也不看安顏曲,隻“嗯”了一聲。


    安元文起身道:“上官將軍,我們走了。”


    上官勇起身道:“不送。”


    安錦曲衣袖遮麵地從上官勇的跟前走了過去。


    安元文看這兩人全無交集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大哥也想我嫁與上官勇?”出了屋後,安錦曲便問安元文道。


    “我自是不想,”安元文陪著安錦曲往院外走,道:“這是太君的意思。錦曲,上官勇日後必定能當上大將軍,你跟了他,也不算低嫁。”


    “可他看不上我,”安錦曲說:“我要如何嫁他?”


    “他怎麽會看不上你?”安元文故作奇怪地道:“你可是我安家的嫡女,他求還求不來呢。”


    安錦曲雙手揪在一起,低聲道:“大將軍是多少世族大家要爭得女婿?大哥還當我什麽也不懂嗎?大哥覺得我們安家門弟很高,可是上官勇不在乎啊,若不是二姐,他會認我們安家的哪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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