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可馨來說,此刻的時間已經完全慢了下來。


    她努力地屏蔽自己的感官,不去想那些在她身上作亂的惡心流浪漢,她努力回想過去。


    她第一次絕望,是在什麽時候?


    是在賀明的房間,是在她被逼不得不下手閹掉賀明的時候……


    那是她第一次見血,也是她第一次沾上人命。


    而後,就是潛逃,成為通緝犯,在拐賣村被……


    再然後,她和媽媽被賣往南邊,要被賣去魔窟。


    不,她們已經被賣去魔窟了。


    魔窟,也被稱為是極樂窟。


    鄭可馨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真存在地獄。


    那裏是變汰、有錢人的天堂,是他們的極樂世界,而對於被賣去那裏的女孩子來說,則是無間地獄!


    在那裏,你不光會發現這個世界上當真存在活生生的地獄,你還會發現,原來地獄真的有十八層,每一層,都更恐怖!


    鄭可馨一想到自己跟母親在魔窟裏的所見所聞,整個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太可怕了,她永遠都不想再回憶。


    在那裏,壓根兒就不可能逃跑。


    她跟媽媽親眼見到了逃跑者,被當眾活生生地剝皮……又被一點一點削去骨肉,露出森森白骨……


    受刑者被駐射了肌肉鬆弛劑,渾身上下除了眼皮之外,完全無法動彈,可偏偏她的神智是清醒的,隻用了肌肉鬆弛劑,沒有用麻醉劑,所以她的神經也是完全清醒。


    受刑者隻能清醒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剝皮,被淩遲……不能痛呼,不能尖叫,什麽都不能,連死都不能!


    鄭可馨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那個受刑的女孩子,據說是國際邢警的臥底,她為了追查人口拐賣案件而深入魔窟。


    她在搜集了證據,準備離開把證據送出去的時候,正巧遇上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奄奄一息。


    女臥底一時心軟,想要救那個女孩一起跑。可那個女孩卻想到了魔窟的規矩,如果成功舉報一個逃跑者,自己就能一年的休整期,在這一年的休整期裏,她可以不用接待任何客人……


    於是,女臥底被舉報了。


    至今回憶起在魔窟裏的種種,鄭可馨都依舊心驚膽戰,那裏是真正的地獄!


    當初在拐賣村被那些人欺辱的時候,她都沒那麽害怕。


    所以當她跟媽媽最驚恐的時候,主人出現了,如同天神一般,把她跟媽媽帶離了魔窟……


    主人那麽溫柔,那麽高貴,那麽讓人著迷。


    他就是天神,是她跟媽媽的主宰,是她們的信仰!


    被主人帶離魔窟之後,她跟媽媽休整了一段時間,重新適應了地獄之外正常世界的生活。


    除了感激和感恩,她完全想不到別的。


    對主人,她充滿了崇拜!


    主人的狂熱信徒有很多,她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但主人偏偏對她青睞有加,主人甚至撫過她的發頂……


    那是別人都不曾受過的青睞。


    當她被主人溫柔地撫過發頂時,她甚至能夠看到其他信徒們嫉妒得發紅的眼睛!


    在那一刻,她對主人的信仰越發升華!


    她願意為了主人赴湯蹈火,願意為了主人不顧一切,願意為了主人奉上自己的靈魂!


    隻要她有,隻要他要,她都會毫無保留地奉上。


    主人重新給她跟媽媽安排了身份,讓媽媽遇見了舊情人,她的生父,也是位高權重的鄭利安……


    她甘願為主人做任何事情!身體又算得了什麽呢?


    身體也可以當做武器,隻要有用。


    可……


    可她的身體,絕對不應該被用在這個時候,不應該被這群惡心透頂的流浪漢染指!


    這樣是沒有用處的,是沒有意義的。


    屬於流浪漢的讓人作嘔的氣味將她給完全包圍,無孔不入,那些肮髒的手、嘴,在肆虐!


    鄭可馨甚至覺得自己要死了。


    這就是她的第三次絕望。


    這份絕望比第一次和第二次,來得更猛烈,也更沉重。


    她幾乎都要放棄了。


    從精神上放棄,從心靈上放棄……


    鄭可馨哭了,眼淚從眼眶裏滑落,還沒滾落到臉頰,就被某張臭嘴給舔掉,腥臭撲鼻而來……


    她已經麻木了。


    這裏至少有幾十個流浪漢,她今晚,怕是要死在這裏了。


    主人,對不起,月月撐不下去了,月月要放棄了,月月對不起您,如果有來生,月月願再侍奉於您腳下,甘願成為您最卑微的仆人……


    鄭可馨睜開了眼睛,她想最後看一眼這世界。


    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主人了。


    主人會知道,她是這樣死去的嗎?


    主人會不會舉得她很廢物?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了,她終究是讓主人失望了……


    可就在鄭可馨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愣了一下。


    今晚夜色皎潔,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清晰畢現。


    她被一群惡心的流浪漢簇擁著,可從她這個角度,一抬頭,偏偏能夠清楚地看到站在橋梁上的人!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背對著月光,原本應該看不到他的臉的,可是偏偏,橋梁上的一束燈光打在了他的臉上……


    鄭可馨清楚地看到了男人臉上的麵具!


    一個銀色的麵具。


    是她最熟悉也最渴望看到的麵具!


    還有那雙眼睛……


    鄭可馨整個人都戰栗了。


    主人!


    主人!


    是主人!


    主人竟然來了。


    主人就在那裏看著他!


    可下一秒,鄭可馨又僵硬無比,聖潔如天神一般的主人,就站在她的麵前,依舊是那個高貴,那麽尊崇,可是她呢……


    她正在被一群流浪漢給……


    除了自慚形穢,鄭可馨心中完全沒有其他想法!


    她不配被主人看到。


    她此刻的樣子,汙染了主人的眼睛,不……不……她好想躲起來。


    死都不怕,可是她卻害怕汙染了主人的眼睛,她害怕主人對她流露出厭惡鄙夷的眼神……


    鄭可馨恨不得剛才就死了,這會兒就不會被主人看到她的肮髒處境。


    可讓鄭可馨完全沒想到的是,主人衝她做了一個手勢……


    主人的右手,放在他的心口,正對著她做出這個手勢。


    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主人在對她表達讚揚和感謝!


    鄭可馨瞬間活了過來!


    主人不嫌她髒,主人在感謝她,主人在讚揚她!


    也就在這時,警笛聲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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