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是很典雅的藏書室,不像什麽控製中心,能坐幾十號人。四壁都是書架,書架上立著牛皮封麵的精裝本書籍。


    “學生13人,其中A級12人,S級1人。還有教授團28人,都到齊了。”曼施坦因對馮·施耐德低聲說。


    “時間不多,我們立刻開始。”馮·施耐德拖著他的氣瓶小車走到牆壁前,目光掃視過每一張年輕的臉。


    他的呼吸低沉而急促,那張被黑色麵罩遮住一半的猙獰麵孔令四周迅速安靜下去。


    氣場有很多種,這種自身的渲染無疑是最好的武器,就連顧讖都稍稍坐正了一些,畢竟他太出類拔萃,被一直盯著也會害羞。


    “各位同學,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就是現在。”


    馮·施耐德語速很快,透著焦急,“情況是我們有兩名執行部的成員,陷在了一處龍族遺跡中,而我們剛剛從中獲得了重要的資料,但不知道什麽樣的機關被觸發了,出入的道路都被封死,氧氣每一秒鍾都在減少,我們必須為他們找到出路。”


    路明非扭了扭身子,垃圾話的基因在躁動,但不等他舉手,就聽到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輕咳,他聞聲看去,是表情一本正經得像圖書管理員的顧讖。


    顧讖對他顯然是了解的,但這時候胡說八道就太抖機靈了。


    路明非舉了一半的手順勢撓了撓脖子,他也是後知後覺,萬一自己真說出‘想找路,用穀歌’這種蠢話,那可真是有多社死有多社死。不,他懷疑那個鐵麵臉教授會把他鯊了。


    馮·施耐德猛地拍掌,高處頂牆的柚木書架兩側移開,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巨大的三維模擬圖像出現在屏幕上,邊角還有標尺。同時在坐諸人麵前的桌麵自動翻開,一台台個人顯示器展露出來。


    而所有人都不禁直直注視著眼前這幅三維模擬圖像,那是一座青銅鑄造的小型城市!


    顧讖目光也被吸引而去,即便隻是模擬圖像也足夠震撼,那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幅幅畫麵也猝不及防地展現而出。


    --衝天而起的火光之中,暗紅的龍扶搖振翅,穿破彌漫的煙塵,發出凶厲的咆哮,而一座巍峨的巨城正從它的背後升起,連綿不斷的的磅礴黑影仿佛萬軍集結。


    他屈指抵住額頭,脖頸處血管有力跳動,炙熱的血正升騰而上。


    場間變得很安靜,安靜到顧讖以為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是了,他們都擁有叛逆者的血,當然恨不能啖飲其血肉。


    但他的異樣不過是眨眼之間,場間眾人其實還未從屏幕中那幅震撼的圖像中回神。


    馮·施耐德聲音低沉道:“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太古遺跡。你們每個人都有龍族血統,有的人的血緣就來自於他。我這裏有執行部成員酒德亞紀在水下拍攝的龍文資料,我們認為它其實是關於這座青銅城鑄造的碑記。


    我希望你們集中精神閱讀它,思考、回憶,看能否對揭開青銅城的迷宮提供些幫助。請盡快,盡快!全世界我們的人都在試圖提供幫助,他們的氧氣瓶支撐不過20分鍾了!”


    很難為他一下說這麽多話,落針可聞的圖書館裏隻有他低沉沙啞的聲音,每個人的內心都隨之揪了起來。


    “你希望我們中有人和它共鳴,產生靈視?”凱撒冷靜道。


    “沒錯。”馮·施耐德讚賞地看他一眼。


    緊接著,所有人包括新生都麻利地掏出自己的學生磁卡在卡槽中劃過,諾瑪極快地審核了他們的身份,‘控製室’內的眾人均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麵。


    同時,一幅幅照片拚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頂出現在大屏幕上,完全是一棵大樹!這即是馮·施耐德剛剛所說的‘碑記’。


    顧讖也劃了磁卡,盯著個人電腦,深吸口氣,嚐試解讀。但不過幾秒鍾,原本深邃的眼底便一片茫然。


    媽的,他果然對外語不擅長。


    那些爬行種確實有常人難以理解的奇葩一麵,像現代自詡文藝的小青年一樣。創造一種文字不把修辭學搞簡單點,卻用畫畫來表達內容,屬實有點不幹人事兒。


    所有人都臉色沉重地盯著那幅畫冥想,有一點點靈光乍現就隨手在紙上素描,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諾諾正在臨摹那些龍文,可能是希望能解開它的語法規則;凱撒和楚子航都盯著大屏幕,臉色陰沉;那個嬌小的女孩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


    在顧讖的眼裏,大夥都像是在幹瞪眼。


    教授團壓低了聲音激烈地爭論,他們在血統上還不如這些學生純正,對於龍文的直接感悟要弱很多,不能期待‘靈視’。但他們研究了幾十年的龍文,他們試圖在這二十分鍾裏讓這些知識聚合起來,爆出一個奇跡。


    “顧教員,你有什麽想法嗎?”富山雅史壓低聲音問。


    “沒啥想法。”顧讖遺憾搖頭。


    富山雅史抬手擋在嘴邊,小聲,“我也是。”


    “……”顧讖。


    在教授團裏,老富可能是唯一一個跟龍文研究不沾邊的了,要他分析人或者混血種的心理還行,但分析‘鬼畫符’就太難為了。


    所以這個很有自知之明的曰本人就秉承不說少做的原則,一臉沉重地坐在那裏,在每個教授提出自己的意見時,他都會以一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表情點頭表示認同。


    然後很快他就被踢出群聊。


    因此富山雅史隻能找同樣劃水的顧讖聊天,還得小聲著聊,唯恐被此刻無比暴躁的一群老家夥發現。


    “我以為你耳濡目染,起碼懂一點。”顧讖說。


    “術業有專攻,我對這方麵很不擅長。”富山雅史搖頭,“我以為你會懂,恐怕這也是諾瑪將你喊來的原因。”


    “開始我也以為我懂。”顧讖有點唏噓,“結果是我想多了。”


    富山雅史嘴唇動了動,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跟自己玩套娃。


    顧讖看著臉色像鉛塊一樣的曼施坦因等人,以及那些明明年輕卻沒有半分怠慢,此刻全神貫注都在做同一件事的學生們,心中某處忽然動了下。


    “你覺得有希望嗎?”他問。


    富山雅史沉默了一會兒,重重點頭,“有!”


    他篤定,即便信心毫無來由。


    要在20分鍾內從一幅勾勒得錯綜複雜像鬼畫符一樣的畫裏,看出地圖來,確實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在場的人都是精英,生來與眾不同,因為血之哀那樣的孤獨感,所以對他們來說,即使還有一絲希望,放棄都是可恥的。


    顧讖扶了扶鏡框,聲音如若呢喃,隻有自己聽得到。


    “你會幫他們嗎?”


    “當然會啦,這可是讓哥哥大出風頭的好機會啊。”


    那邊,神遊天外的路明非不明白顧讖為何會突然看向自己,還是用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他賊兮兮的黑眼珠裏是對當下環境的無奈,但不妨礙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希望能給臨危受命混入大佬群的顧讖緩解一下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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