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路明非深吸口氣,看向芬格爾,“來吧,還能有更衰的事麽,我不信。”


    “這你可以信。”芬格爾輕咳一聲,先看了眼房間裏的另外兩人,老教授好像還沉浸在自己或許要止步的職業生涯之中,顧讖則眼含期待地望著自己,明顯是很感興趣。


    這就讓芬格爾難免腹誹,初始剛見麵的時候,他看到對方斯斯文文的樣子,還以為是個性格隨性,但就像他們這一行裏那些體麵的成年人一樣溫和紳士,譬如校長昂熱就極具代表性。而當慢慢接觸之後,發現他不愧能跟路明非當朋友,著實是在失敗的喪氣中有那麽一縷萌呆呆。


    現在,又多了八卦屬性。


    但他也不墨跡,手一攤,嘴就張開了,“你路上一直念叨的那個女孩,陳墨瞳,師弟你如果是暗戀她,那可得小心了,她是凱撒的女朋友!”


    一聽這話,顧讖都怔了怔,更何況是路明非。


    其實顧讖壓根沒往‘路明非或許對諾諾有意思’這方麵去想,因為按他在網上衝浪的經驗以及跟諾諾為數不多的接觸來看,她怎麽都像是名花有主的人,所以一般人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會有也不該有什麽肖想的念頭才是。


    當然,以諾諾的條件來說,她身邊也不缺優質的男士。嗯...路明非跟他們可能不是一掛的,不太具備競爭力。


    顧讖是這麽想的,所以在看著路明非的時候,不能說憐憫,隻是覺得少年最後青春的尾巴也終於要放開了。


    至於此刻的路明非,在聽了芬格爾的話後,感覺心底深處有很小的一塊地方微微抽動了一下,淡淡的酸意出現在胸腔,而心裏一下就空了。


    他不再為剛剛考試或今後的事情感到沮喪,隻是忽然非常疲憊,疲憊地想要睡覺。


    路明非莫名想到了顧讖,他以前跟自己說過,他睡眠很淺,很容易醒,所以在睡前就會將床鋪包括房間裏都收拾好,以免睡著的時候有一丁點不舒服的地方。


    現在他也有了這種感覺,想安靜地放空自己,不要有人,不要有聲音。


    ……


    古德裏安在將令曼施坦因羨慕的頭發抓得更亂之後,聲稱自己遇見了學術上的難題,以要去圖書館查有關路明非這種變異現象的資料為由,急匆匆地離開了,壓根兒忘了被他拽來的顧讖。


    至於剩下有關明天評估考試的事情,自然就由他的首席大弟子來為後來人解惑了。


    芬格爾清了清嗓子,背著手站在陽台的門前,開始科普:“能力評定考試的縮寫是EEE,正確的拚寫是Extra Evaluation Exam。原意是血統評定考試,主要用於鑒定學生的龍族血統。


    龍血後裔對‘龍文’會有共鳴,共鳴的時候會產生‘靈視’效果,也就是自然而然會看見龍族文字浮現在腦海裏,這也是我剛才看到你發呆,問你有沒有看到什麽的原因。結果沒想到你是真的在發呆!”


    坐在床上的路明非尷尬地笑了笑。


    顧讖看到後,明白不是他足夠豁達,而是他現在對諾諾還沒那麽喜歡,應該隻是青蔥少年那種對‘幫助了最無助時的自己的異性’而產生的朦朧情感。


    芬格爾繼續道:“龍皇和龍王都具有‘言靈’的能力,就是在他的領域範圍內,他以龍文說出的話將成為一種規則,因此‘語言’是龍族發揮能力的工具。


    有些學生的龍血比例不低,但是繼承的都是龍族的垃圾基因,對龍文不敏感,通常能力就不足,所以經過3E考試就要降級,實在不合格的隻能勒令退學。”


    “又不是我申請的。”路明非臉色一苦,還覺得無辜,“我相當於被拐來的好吧,還勒令退學?”


    “被拐來的?”芬格爾疑惑。


    “不信你問老顧。”路明非慶幸這時候身邊有人。


    顧讖就看他,“要我跟你這位師兄說一下細節?”


    路明非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一噎,是啊,自己算是哪門子被拐,還不是從那狼藉的青春裏逃走麽。


    他縮了縮脖子,“還是算了。”


    “別介啊,這一聽就是有故事啊。”芬格爾大叫。


    “你這中文真溜。”路明非嗬嗬笑。


    芬格爾也笑,“就剛才說的勒令退學,你是S級,不至於讓你顏麵掃地,最多就是洗個腦把你送走,你入學時可是簽了同意書的,還有如果你現在回家,是不是也錯過了今年的大學入學考試?”


    “那是霸王條款啊,他用拉丁文寫的,鬼才看得懂咧!”路明非不忿,“我有證人,老顧你說是不是?”


    顧讖剛要開口,芬格爾就搶先道:“你就別指望老顧了,他現在是卡塞爾聘請的教員,領高薪的。”


    路明非張了張嘴,這麽一聽,合著顧讖也叛變了?


    “先說明天考試的事情吧。”顧讖說道。


    “還考什麽,等著被掃地出門唄。”路明非反坐在椅子上,交疊的手背墊著下巴。


    宿舍裏短暫地沉默下去,窗戶開著,窗外一輪漂亮的圓月。


    “是滿月啊。”顧讖輕聲。


    月光投射在教堂尖頂的紅瓦上,夜風幽幽,寢室裏唯一稱得上幹淨的窗簾拂動,有種靜謐的美好。


    在路明非迷茫的時候,他也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嘿。”芬格爾覺得這種時候就得自己出馬了,“怎麽一個小考試,就把幾十年不遇的S級和要當教員的降落傘給嚇抑鬱了?這樣以後還怎麽屠龍?怎麽教那些小子在社會上曆練?”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身披聖光,要拯救麵前這兩條廢柴。


    路明非耷拉著眼皮,看他像是在看比自己還挫的同類。


    顧讖略一沉吟,“你留級了這麽多年,明天的評估考試有沒有作弊的方法?”


    “你要這麽想的話,那等待師弟的隻能是洗腦回家了。”芬格爾一屁股坐到書桌上,“說起來,洗腦其實挺好玩的。”


    “啊,是麽。”路明非超級淡定。


    “你試過洗腦嗎?”


    “沒洗過,但我會洗碗和洗衣服,馬上就能嚐試了,真開心。”


    兩人對話毫無營養,一個嚐試著攻破對方的厚臉皮,一個木愣愣得一張臉。


    “其實洗腦不難受,就是洗完了總會覺得自己有點傻。”芬格爾說道:“中國不是有個哲學家說過,人有痛苦是因為記性太好,傻子好,傻子不痛苦。”


    說到最後,他明明是在笑著,可那張不修邊幅的臉上,垂下的眼睛裏卻像盈著月光。


    顧讖抬手搭在額前,遮住右瞳如晨霧般逸散的微光,果然每個滿月的時候,總會有故事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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