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起關係來倒是繼承了你爹的兩把刷子。”


    聽到兒子這種隱隱自得的小傲嬌,喬薇尼的語氣頗為欣慰,“等你爹沒了,委員長的位子我看也是你的!”


    路明非嘿然一笑,“不好這麽講吧,畢竟是親爹。”


    “你爹變了!自從他在這裏混上了領導層,整個人都變了!你知道麽,他建議過在這裏實施一個男性配十個女性的製度!”喬薇尼憤然道:“我要是不管著他,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都排隊排到門口了!”


    路明非連忙道:“他要我傳話說,除了你他不會多看其他女人任何一眼。”


    “嗬嗬,看他那個助理計算員的小眼神!”喬薇尼對此不屑。


    母子兩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喬薇尼跟他講這座避風港裏的逸聞和八卦。


    這座避風港聽起來居然是一個煙火氣十足的地方,跟當年那間老研究所全無二致。


    德高望重的老專家們也會有事沒事地找年輕繪圖員聊天,所長夫人也曾拎著炒鍋衝進所長辦公室要他交待問題...


    又有幾撥人過來跟路明非打招呼,應該是某位委員走漏了消息,大家都想見識見識卡塞爾學院最強勁的屠龍者。


    男孩們想跟他交朋友而女孩們視他為明星,真跟老娘說的沒差,臉蛋身材能跟霍爾金娜打的還有很多。


    “看吧,新的生活,兒子別愁,以前是爹媽忙事業對你照顧得不夠,你值得更好的。”喬薇尼看著某個過來打招呼的羞澀女孩的背影,“新的朋友,更漂亮的女孩子,可你還是有心事,你臉上在笑,但是並不開心。”


    “在外麵我也有幾個朋友,他們從沒有放棄過我。”路明非輕聲道。


    他避開了真正的重點,這頓飯的所有時間裏他都想著那個叫路鳴澤的小魔鬼,想他的一喜一怒,淚水和張狂。


    在這座避風港之外誰是他最好的朋友呢?


    很難講,可能是顧讖可能是楚子航也可能是芬格爾,但也有可能是小魔鬼。


    這個以業務員姿態登門拜訪總在說著您的靈魂一定很美味的家夥,卻沒有做過任何讓你失望的事,如果他真的是個寄生蟲,那麽他不僅保護著宿主的生命安全,還分享了宿主的憤怒和孤獨。


    路明非無法忘記他在雨中陪著自己漫步,小臉上混合著雨水的淚。


    那是另一個自己,要跟他剝離嗎?就像是砍斷手臂般的疼痛。


    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帶著血塊的嘔吐物掉進不鏽鋼湯杯中,他覺得天旋地轉,在喬薇尼的驚呼中昏了過去。


    ……


    再度醒來的時候,路明非又回到了那間熟悉的病房,他的全身插滿電極和輸液管,喬薇尼和那位德國裔的大夫都在床邊,前者握著他的手,神色憂傷。


    “明非你終於醒了,別擔心,還是凍傷的後遺症,你要好好休息。”喬薇尼摸摸他的頭。


    路明非笑了笑,“來這裏之前我受過很多傷,有一次從我身體裏取出了一公斤的碎片,我都很快地痊愈了。應該不是凍傷那麽簡單吧?還有我的腿,告訴我怎麽回事吧。”


    喬薇尼抬頭看了一眼大夫。


    大夫微微點頭,說道:“我們有世界上最好的醫生,其中包括了幹細胞和骨骼神經學的專家,如你母親所說的,即使某些人生來雙腿殘疾,我們都能想辦法為他恢複。但你的病情非常罕見。


    你的生命指標很弱,看著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但體內的髒器非常衰老,細胞分裂速度和自愈的能力很低。這種情況下,即使我們對你展開某種療法,你自己的生命力卻配合不上。用你們中國人的說法,你的元氣耗盡了。”


    “怎麽會這樣?”路明非呆住了。


    大夫:“我們分析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直到今天委員會給了我們一條重要的信息,我們才做出了初步的結論。你體內的寄生者並不是交易走了你的靈魂,而是以某種形式壓榨你的生命。


    衰老是人體最複雜的一種機製,當細胞分裂一定的代數之後,分裂能力就會減弱,皮膚、骨骼、肌肉和神經係統都會因為沒有新的細胞及時補充而老化。你自己也說,你受過幾乎致命的重傷,體內取出一公斤碎片都能很快痊愈,想像一下這個過程中你的身體細胞代謝了多少代。


    這就是我所說的,透支生命。僵屍螞蟻也會在真菌的驅使之下壓榨身體裏最後的能量去達成真菌的需求,機理完全不同,但道理是一樣的。”


    “來這裏之前我什麽感覺都沒有。”路明非澀聲道。


    大夫搖頭,“即使是瀕死的個體,在多巴胺、腎上腺素、內啡肽和血清素的聯合作用下也能顯得比正常人還要強健,但這隻是表象。還是沿用你們中國人的說法,抵達這裏之前你已經油盡燈枯了。在這座避風港裏,寄生體的意誌被暫時壓製,你的虛弱就暴露出來了。”


    路明非靜靜地躺著,望著天花板,“所以,我是要死了嗎?”


    大夫:“你是路委員長的兒子,我們會給你最好的治療,比如嚐試給你補充‘元氣’,但我必須坦白地說,那些都不是成熟的療法,就像還沒有通過fda的臨床藥,很難預測結果。


    現階段更有用的是你自己的意誌,生存意誌,隻要你沒有喪失活下去的意誌,暫時你不會有事,就能為我們爭取到治療的時間。委員會也非常希望鼓舞你的意誌,因為你的意誌應該就是那個惡魔的牢籠,你的精神一旦崩潰,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路明非沉默良久,“我跟家裏人在一起,會有勇氣的。”


    病房的門開了,裹著大衣滿身雪花的路麟城大踏步地進來,神色鄭重。


    喬薇尼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想把他推出病房外說話。


    “我能一起聽嗎?”路明非說:“老爸應該是從委員會那邊過來的吧?你們一直在說我的事。”


    路麟城拍了拍老婆的手,示意她冷靜,然後說:“不用擔心,不是你居留權的問題,委員會給了我一項特別批準,他們允許你進入最終聖所參觀。你的朋友在那裏等你。”


    路明非愣住了,在這座不為人知的避風港,居然會有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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