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的攻擊方式一定是偷襲,他藏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裏,等著蘇恩曦疏忽或者害怕到手腳發抖。


    那蘇恩曦偏就不害怕。


    她從旁邊架子上抄了一瓶曆史悠久的伏特加,長裙拉風,高跟鞋踩地,鏗鏘有力地來到走廊裏。


    旋開略微生鏽的鐵蓋,她把半瓶酒倒進了肚裏,而後嘿嘿一笑,“跟姐姐玩捉迷藏嗎?抓到了可要打屁股的喔。”


    跟著透明匕首洞穿配電箱的門,電火花照亮了她帶笑的側顏,兩秒鍾後地下室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解開背後的拉鏈,天鵝絨長裙如蟬蛻般墜落,再踮著腳尖離開那雙高跟鞋,蘇恩曦一襲白色的絲綢襯裙,在黑暗中緩慢地移動,嗅著每一絲氣味,聽取每一絲聲音。


    獵殺不再是單向的了,蘇恩曦和奧金涅茨回到了完全對等的位置上,誰先發現對方,誰就贏。


    奧金涅茨新生的指甲鋒利得就像爪子,蘇恩曦的匕首也不差,龍血提升了奧金涅茨的聽覺和嗅覺,但除非他恰好跟凱撒一樣擁有‘鐮鼬’那類單獨強化某種感官的言靈,否則也強不過蘇恩曦。


    他不過是一個龍血血清強行催生出來的混血種,蘇恩曦至少還是原裝的。


    唯一的遺憾,是當初酒德麻衣勸她學一些忍者技巧的時候她沒有聽,不過這也怪不得她,馬超想要教諸葛亮耍槍諸葛亮估計也不會學,老子旗下有五虎上將,還用得著親自單挑司馬懿?


    如果奧金涅茨把她看作那種會嚇得雙腿發軟會尖叫著往外跑,把背心留給他的肥羊,那可就真看錯了,要說她們三個人裏真正的女流氓,非她蘇恩曦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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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被那個男人找到之前,她已經看透了太多事,學會了無所謂。


    那該死的強磁場還在幹擾著她的感官,各種幻覺一閃而逝,偶爾覺得那個男人就溜達著跟在她後麵,所以更沒什麽可怕的。


    ……


    1998年,澳門,葡京酒店頂樓,八歲的蘇恩曦嚼著薯片坐在賭台邊。


    至今她還記得那天她穿著白色的t恤外搭黑色的直筒裙,一雙黑色的小皮鞋配白色襪子,漆黑的長發紮成一個馬尾,一臉優等生的模樣。


    那是重要的一天,她第一次遇到那個名為路鳴澤的男人,心裏對他滿是不屑。


    “我們的小神童蘇蘇,少爺有沒有聽說過?”賭廳老板一口港普,胖臉上寫滿炫耀,雙手按在蘇恩曦肩上,“拉斯維加斯的賭王都要跟她請教牌技的。”


    蘇恩曦的對麵是個看起來還在上中學的男孩,服飾卻透著一股老氣,白色的皮鞋和西褲,海藍色的西裝夾克,上衣口袋裏塞著五彩的絲綢手帕。


    不過穿在他身上還算湊合,跟同齡人比起來,他顯得成熟那麽一點,從容那麽一點,慵懶那麽一點。


    按理說這種年紀的孩子是不允許進賭廳的,但樓上的私人賭廳管得往往沒那麽嚴,砸出重金買籌碼,沒理由把人家拒之門外。


    這種小少爺蘇恩曦應付過好幾個,有的是偷拿家裏的錢出來揮霍的,也有父母根本懶得管,給你錢隨便你幹什麽的。


    年紀小小就什麽都經曆過了,跑車、名牌甚至漂亮小姑娘對他們來說都不新鮮了,但賭桌他們還沒玩膩,仗著兜裏的錢,想來體會大進大出的感覺,一場下來如坐過山車,時而上雲霄,時而下地獄。


    賭博這種買賣是世上少見的合法壞買賣,屬於那種明知道人類有弱點,卻用那種弱點去賺錢的生意。


    但蘇恩曦當時的老板說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他說人的欲望就像是野馬,你就非得讓它跑,你不把它跑累了,它就會自己撞死在山崖上。


    蘇恩曦也看不起自己的老板,不過她承認這句話老板說得有道理。


    她這樣的女孩老板手下有好幾個,無一例外地漂亮、高級、生人勿近的那種範兒,蘇恩曦是其中年紀最小的。


    總有些客人手氣特別壯,壯到賭廳都擔心,這時候老板就會隆重地把某個女孩請出來,隆重地介紹給客人。


    有的女孩外號神算子,有的女孩號稱哈佛數學係高材生,反正就是很漂亮很厲害,問你願不願意跟她對賭玩玩。


    男人這個物種其實特別像貓,比女人更像,好奇心賊大,這種時候基本沒有不應諾的,但是好奇心害死貓,這話用在男人身上也合適。


    女孩無一例外地擅長數學,或者說數字,她們對賭桌上概率的分布算得極準,這能稍微地提升她們的勝率。


    稍微提升那麽一點就可以了,勝率隻要提升兩個點,客人基本上都是掏空了口袋甚至倒欠了賭廳巨額債務才能離開。


    老板從天南海北收攏這些女孩,好吃好喝養著,關鍵時刻祭出來,都是法寶。


    如果真有某個家夥特別警覺,收拾籌碼想走,還有更狠的殺手鐧--女孩子隻要輕笑著說,我的賭注可以是自己,少數意誌強如擎天柱的兄弟也隻能重新把籌碼丟在桌上。


    其實從他們進入賭廳的那一刻開始,局就已經布下了,燕瘦環肥各種女孩來來去去,有的是服務生給他端東西喝,有的扮作賭客過來小坐片刻,看他注意誰就知道他喜歡什麽風格的女孩子,到時候請出來跟他對賭的就是這個風格的,而且更漂亮更高級。


    蘇恩曦能在這裏混是因為總有特麽幾個死戀童癖,基本上都是油膩的老爺爺,他們看人一寸寸地看,看得蘇恩曦都納悶,自己還沒發育,到底有啥可看的?


    取決於對方行注目禮時的禮貌程度,蘇恩曦會控製一下,太惡心的就半小時贏完收功,克製的就給他留點路費。


    對於這份工作她毫無負罪感可言,八歲那年她就覺得自己已經看明白了世界,內心裏裝著一個毒舌的阿姨。


    跟她的同伴們不同,蘇恩曦沒有什麽悲慘的過去,淪落到在澳門賭場裏給老板當工具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生在福建鄉下的一座小城裏,如今回憶起來,隻記得滿城濃綠的樹蔭和烏龍茶的茶香。


    那是座多雨的城市,不是在下雨就是準備下雨,黑雲之下的陰霾裏,老人抱著小女孩在屋簷下撿著豆子,唱著‘天烏烏,要落雨,海龍王,要娶某’的閩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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