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烏鴉毫無邊際的話,蘭斯洛特愣了下,不過還是點點頭,“作為一個來參加葬禮的男人,你有點帥得過頭了。”


    “但我見過最帥的流氓可是出自你們那所學院,昂熱校長,管他從牛津還是劍橋畢業,他的靈魂深處藏著一個真正的流氓啊。”烏鴉點燃嘴裏叼著的煙,慢悠悠道:“而他最帥的時候...”


    話沒說完,他就對著天空揮動衝鋒槍連射,著彈點排成了一條直線,切過直升機的尾部。


    這一切發生得是那麽突然,所有人都傻了,包括蘭斯洛特都沒反應過來。


    而最震驚的是那位機師,因為烏鴉射擊的其實是這架直升機的油箱!


    好在直升機剛剛離開甲板,不過才升到兩個人的高度,機師當即臨危決斷,解開安全帶跳出了機艙。


    失去控製的直升機整個旋轉起來,向著甲板墜落,就像是一台要收割麥田的鐵風車,附近的所有人都狂奔著閃避。


    烏鴉也不例外,他叼著煙咧著嘴撒腿狂奔,腦袋梳得油光水滑,西裝的衣擺起落,簡直像個逃婚的新郎。


    蘭斯洛特卻已經來不及閃避了,因為關鍵時刻他優先抓起靠他最近的蘇茜,把她丟了出去。


    很難想像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一直以來他給人的印象就是運籌帷幄的智囊型角色,而蘇茜是衝鋒陷陣的先鋒,現在事發突然,智囊卻把先鋒官隨手甩出了二十米遠。


    直升機帶著火光和地獄般的風聲逼近蘭斯洛特,他卻靜靜地站著沒動,隻是伸手到自己的背後。


    機械轉動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那件古老的武器張開的時候,裹住它的防水蒙布瞬間裂開,七柄武器如同扇麵那樣打開,發出或低沉或清銳的鳴響,仿佛七條被束縛住的狂龍。


    蘭斯洛特雙手各拔其一,七宗罪中的兩柄在夜色中劃過,形成交叉。


    用近戰武器去阻擋一架旋轉著逼近的直升飛機,他的舉動簡直匪夷所思,這不是‘守望者’應該做出來的事,倒像那個異想天開的堂吉訶德。


    但直升機真的就在這位堂吉訶德的麵前停下了,旋翼猶然高速旋轉著,卻生生地被交叉在一起的兩柄刀劍擋住了。


    疾風烈火分明在前一刻席卷了整個甲板,卻在蘭斯洛特麵前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


    下一刻,直升機爆炸了。


    不隻是那箱油,還包括機上掛載的各種重型武器,耀目的火焰中還夾雜著精煉硫磺燃燒的黃綠色,那東西對龍類有著類似水銀的毒性,顯然是準備用來壓製龍化的路明非和疑似龍王的顧讖的。


    所有人都本能地趴下,可距離爆炸中心最近的蘭斯洛特反而踏上一步,直接踏入了爆炸的中心。


    誰都看不清那一刻的情形,不過是幾十分之一秒的瞬間,蘭斯洛特持刀的雙臂猛地合攏,竟然像是要把那團正在膨脹的烈焰攏在自己的懷裏。


    沒有爆炸,沒有撲麵而來的熱浪,甚至沒有什麽光亮。當他一步踏入爆炸中心的時候,一切忽然都安靜下來了,靜得能聽見潮來潮往。


    人們抬頭的時候,才看到冒著煙的直升機停在蘭斯洛特麵前,一團明亮如太陽的火焰被蘭斯洛特死死地抱在了懷裏,它在翻滾在掙紮,卻無法離開他的雙臂,就像狂暴的鬼神遇到了結界。


    蘭斯洛特進一步收攏雙臂,那團火焰越來越小也越來越亮,最後它被控在一隻手裏,像是一顆火焰的種子。


    片刻之後,蘭斯洛特反手把它拋了出去,那顆火焰的種子留下長長的弧形光痕落入大海,幾秒鍾後,仿佛一個太陽要從大海深處浮起,伴隨著轟然巨響,火柱衝破海麵。


    這次深海爆炸激起的大浪撲上甲板,所有人又都是本能地伏下,但還是沒能躲過,被海浪重重地拍在身上。


    唯一一個在海浪中幸存的人就是蘭斯洛特,他仍然靜靜地站在那裏,低頭看著手中吼叫著的暗金色利刃,好像前一刻他隻是往海裏丟了一枚小核桃。


    “在左伯先生心中,校長最帥的時候應該是他打爆了裝備部的直升機,然後去海螢人工島應戰死侍群的時候吧?”蘭斯洛特平靜發問。


    烏鴉撓頭,“你搶了我的台詞,這樣很不好。沒錯,能離開這裏的交通工具就隻有那架直升飛機,現在這裏才真正成了無天無地之所!”


    “所以,這條船是設給我們的陷阱?”蘭斯洛特的語氣依然平靜,“從一開始,您就沒有想過要跟我們合作,對吧?”


    “我兄弟該去哪裏,由他自己決定。他已經是個大人了,不用別人對他指手畫腳。”烏鴉麵帶微笑道:“我的工作是留住你,留你在這無天無地之處。你是捉摸不透的人,所以我要親眼看著你,而這個時候,我兄弟的船已經抵達公海了。”


    蘭斯洛特沉默了。


    烏鴉忽然狂笑起來,感覺笑得都快站不住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以守望者的精明,當然不會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一定在背地裏調查了我的一舉一動。比如我分明雇了一艘人蛇船,把路明非他們送了上去,又把你們也帶來了,可這裏怎麽會沒有路明非呢?”


    蘭斯洛特看著他。


    烏鴉得意地嘬著煙卷,痞氣十足,“因為我其實雇了兩條船啊。”


    “路明非值得你這麽做嗎?”蘭斯洛特問。


    “他值不值得,我也不太確定,可能我做了一個最錯誤的決定,放走了一個...偶不,兩個會毀滅人類的大怪物。”烏鴉聳了聳肩,“但你聽說過那句話嗎?男人不要輕易選擇道路,選了就不要輕易改。”


    蘭斯洛特果然搖頭,“沒有。”


    “是我老爹,也就是著名哲學家左伯友三說的。”烏鴉鄭重道:“某個下冰雹的晚上,我已經選好了我的路。”


    他盤膝坐在甲板的正中央,高舉著雙手,麵對著無數指向自己的槍口。他根本沒想反抗也沒想逃,隻是想打爆那架直升飛機而已。


    “現在我是你們的了,要打要殺你們說了算。”烏鴉笑了笑,“想開槍的話請對準我的腦門,因為我今天穿了我最貴的一身西裝,別弄髒了。”


    他覺得帥炸了,可惜櫻看不到。


    不過如果自己就這麽死掉了,或許櫻會記住自己一輩子吧?哪怕是生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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