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斑駁的天花板。


    她在那間船艙裏醒來,耳畔聽到的是外麵往複的潮聲。


    又是那個詭異的夢,她走在下雪的神社中,在亮著燈的空房間裏找到了那件巫女服。


    離開白羽天狗神社之後,她還是會反反複複地做這個夢,每一次夢中她都會忘記自己來過這裏,再一次找到那件巫女服,再一次被纏住。


    說不上恐怖,巫女服纏住她的感覺,不是小蟲被蜘蛛絲束縛,而是一個很輕柔的擁抱。


    隻是反反複複地做同一個夢,心裏就有了結。


    諾諾看了眼床頭的電子鍾,啟航才一個小時,這個時候醒,她今晚沒準得失眠了。


    她摸黑起床,準備再喝一杯那種便宜的伏特加,但她忽然站住了,後退一步從床邊的縫隙裏抽出那支衝鋒槍,上膛開保險,整個人悄無聲息進入了備戰狀態。


    因為本應睡在沙發上的楚子航不見了!


    她赤著腳,沿著牆邊無聲地行走,檢查艙室的每個角落。剛檢查到一半,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她架著槍緩緩靠近,猛地把門拉開,楚子航就站在外麵,提著他們的行李箱。


    “他們一直沒把行李箱送來,我就去找他們拿了。”楚子航澹澹地說。


    他們的行李分為兩部分,重要的自己隨身帶著,不那麽重要的箱子由阿列耶夫的船員拎上船來,隻不過一直都沒有送過來。


    “別再亂跑了,在這個地方我們最好始終能看到彼此。”諾諾疲倦地揮揮槍,讓楚子航拎著箱子進來。


    反正睡不著,她就一一檢查那些箱子。


    裏麵的東西碼得整整齊齊,紫外手電筒也沒照出新的指紋,這些箱子沒被打開過,阿列耶夫船長手下的人似乎還靠得住。


    諾諾是個過於警覺和沒有安全感的人,事實上她同意把這些箱子交給船員們來搬運,就是看看他們會不會動自己的東西,以便確認這條船的安全性。


    她從裝食品的箱子裏拿了根能量棒叼著,這種高蛋白質的代餐食品吃一根基本能頂住一天,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吃船上的食物。


    她在沙發上坐下,一抬頭愣了,楚子航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到床上去了,正蒙著被子睡呢。


    難道是覺得沙發睡起來太不舒服了,要跟自己撒個嬌睡床?但即使對方的心理年齡隻有十五歲,這事兒也沒門。


    諾諾上去一把把被子給掀了起來,正要說話,忽然間傻了。


    楚子航隻穿一條內褲,側臥在那裏有種玉體橫陳的效果,如果忽略那些猙獰的舊傷,這家夥的體形堪稱完美,沒有一絲贅肉,也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腱子肉。


    諾諾正驚詫呢,楚子航揉了揉眼睛,“很晚了,怎麽還不睡?”


    喂喂!這語氣怎麽回事?你要不要再拍拍旁邊的枕頭,示意姐姐我趕快侍寢啊?諾諾氣得銀牙暗咬。


    “姐姐閃開!”就在這時,背後的黑暗裏傳來壓迫力極強的低吼。


    那是楚子航的聲音,但他不是正躺在自己床上,千般慵懶萬種嬌羞嗎?雖然沒完全反應過來,但諾諾還是本能地下蹲。


    就在這一刻,一直藏在她背後的黑影虎跳著越過她的頭頂,狠狠地落在床上,雙膝磕進了那個‘楚子航’的臉。


    也是同時,黑色的刀切斷了諾諾的長鬢,她再晚些閃避的話,那柄刀沒準會切開她頸部的大動脈。


    諾諾飛速地退到沙發邊,這時她的床上,穿著黑色風衣的楚子航正用膝蓋頂死了一個怪物,一手鎖住了怪物的手腕,那柄削斷她鬢發的黑色獵刀就握在對方手裏。


    至於性感撩人版的楚子航,當然已經消失了。


    諾諾立刻就明白了,她剛剛從一場言靈驅動的幻術中解脫出來。


    森羅,一種隻有白王血裔才能使用的罕見言靈,事實上是用眼睛控製對手的精神,把自己腦海中所想寫入對手的腦海。


    釋放者可以誘導甚至強迫目標看到任何景象,熊熊燃燒的地獄,或者已經辭世的親人。


    這是個恐怖的言靈,它的力量可強可弱,弱者能暗示你說他是你最心愛的人,強者甚至能把森羅地獄的幻覺施加在你的腦海裏。


    諾諾後退一步,把藏在沙發縫隙裏的槍抽了出來,但她不能開槍,楚子航跟那個怪物基本上是臉貼著臉在打。


    楚子航上來就重創了對手,還把對手的刀鎖住了,但對手隻用了幾秒鍾就掙脫了。


    他全身骨骼爆響,好像忽然間變成了一條無骨的蛇,就這麽從楚子航的雙臂之間遊走了;繼而又是一通骨骼爆響,他從無骨蛇變成了剽悍的野獸,把黑刀藏在手腕間,凶狠地撲向楚子航。


    楚子航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弧刀,兩個人就這麽麵對麵極快地揮刀,刀刃相割,火花四射。


    艙室本來就小,還被一張大床占據了很多空間,誰都沒有退路,隻能冒死向前。


    諾諾這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樣,準確地說他應該是個蛙人,穿著一身黑色的橡膠衣,臉上帶著膠皮麵具,嘴部還有類似呼吸器的凸起。


    他的刀術非常詭異,很難歸於某個流派,更像是叢林裏野獸憑著本能揮舞利爪,揮刀的同時還夾雜著膝擊、肘擊和肩撞,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殺人的武器。


    楚子航的近戰能力不弱,但據路明非說,距離當年的殺胚師兄還是打了折扣,又對上這種匪夷所思的刀術,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一直在用短弧刀硬磕對方手中那柄詭異的黑刀。


    諾諾握槍的手心微微出汗,這樣下去,楚子航很快就會傷在那個蛙人手裏。


    像這樣的蛙人殺手很可能不止一個,也許這條船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出賣他們的人是誰?烏鴉還是阿利耶夫?這個蛙人殺手又是什麽來曆?


    還有,本該也睡在這個房間裏的顧讖呢?諾諾思緒紛紜。


    就在這時,房門開了,一道身影隨之出現。


    房間裏的幾人下意識看了過去,蛙人瞪大了那雙令人驚悚的金色童孔,顯然是想將來人拉進幻覺之中,可下一秒他就痛苦地嗚咽著,跌跌撞撞地朝後退去。


    楚子航愣了下,但骨子裏的本能驅使著他不僅沒有收刀,反而更為凶狠地切向對方的脖頸。


    千鈞一發之際,蛙人側了側身子,刀鋒隻是斬破了他的胸膛,暗紅的血液飛濺。他忍不住慘叫一聲,撞向打開的舷窗,以他柔弱無骨的手段,輕而易舉就能脫身。


    可身後傳來了一股強橫的吸力,在他就要爬出去的時候,被生生拉扯了回來。


    顧讖隨手捏碎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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