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車的是一輛邁巴赫。


    邁巴赫62s,在楚子航的靈魂黑夜,那個改變了他一生的夜裏,就是和父親開著一輛邁巴赫,行駛在無盡的暴風雨中。


    當年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楚子航給顧讖講過這件事,盡管說得語焉不詳,但關鍵的幾個點還是講到了。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諾諾並不知道,所以直到此刻,她還沒有感覺到恐懼。


    “明非,打開導航。”顧讖說。


    路明非也知道楚子航的事,此時強忍著驚懼打開導航儀。


    ‘無法定位您的車輛’,十幾秒鍾之後,導航儀給出了結果。


    冷汗‘唰’地湧了出來,路明非的襯衣頃刻間就濕透了,連最後的僥幸之心也沒有了。


    他們正行駛在那條神秘的高速公路上,這麽多年過去了,那輛幽靈般的邁巴赫仍在狂奔。


    “老...老顧。”路明非喉間咽了咽。


    “別慌。”顧讖神色平靜。


    “你們怎麽了?”諾諾有些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


    “我們現在在尼伯龍根裏,我們在這裏不會遇到任何人類。”路明非語速很快地說:“楚子航當年就進過這個尼伯龍根,今晚它又開門了。”


    “原來是這樣。”諾諾點了點頭,眼神一沉,“剛剛我把車開得很快,是因為從我猜到真相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感覺有人在身邊盯著我們。”


    路明非盡可能簡潔地給她講起楚子航當年的故事,諾諾麵無表情地聽著,目視前方,眼中仿佛藏著漩渦。


    她把精神集中在多年前的那個雨夜裏,想要探尋出它的真相。


    眼下他們就在這個僅由一條高速公路組成的尼伯龍根中狂奔,黑夜、公路、暴風雨,周邊的各種元素都非常適合她在腦海中重現當年那一幕。


    “我感覺到他了,我感覺到楚子航了。”她輕聲說,如同巫女感應到了鬼神。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個15歲的男孩,坐在一輛狂奔的邁巴赫轎車裏,雨點打在車頂上劈啪作響,好像凝固的鐵水。開車的男人緊繃著臉,世界晦暗,道路兩側的樹木著魔般搖曳著。


    如果是楚子航自己來講這個故事,側寫出來的結果會更加清晰,但經過路明非的轉述,細節損失了太多,她能想像出的大部分場景都是模湖的,唯有那個男孩驚惶的表情異常真實。


    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個無限循環的噩夢,想要走出去,他們最好知道楚子航那晚的經曆。


    但還是太模湖了,在那個暴風雨之夜,在由煉金術製造的扭曲空間裏,他到底遭遇了什麽?


    前方道路的盡頭,邁巴赫的尾燈在雨中微微閃爍著猩紅的亮光。


    在尼伯龍根裏是沒有‘方向’可言的,即使你調頭逃離,也很有可能重回原地。就像bj地鐵中的尼伯龍根,就有那麽一列循環運轉的地鐵,宿命般永不停歇。


    ……


    視野之內沒有任何人,卻又像是有數以萬計的眼睛在盯著他們,在風聲雨聲之外竊竊私語,那聲音像是嬰兒的哭泣,又像是嘻嘻哈哈的笑聲。


    某一時刻,諾諾忽然踩下了刹車,車輪在地麵上劃出幾道青煙,滑行驟停。


    路明非朝前一個猛傾,一頭撞在座椅上,登時蒙頭轉向。


    顧讖倒是紋絲不動,同時看著前方,理解了諾諾為何突然停車。


    暴雨匯成了鋪天蓋地的水牆,打在車頂棚上,仿佛鋁合金的車架都要塌掉,而那輛邁巴赫轎車就橫在他們正前方。


    四門敞開,閃著應急燈,隔著雨幕看去,仿佛微弱的螢火。


    “怎麽了師姐?”路明非捂著額頭,警惕四顧,可惜根本看不清太多。


    “我感覺到,在八年前的那個夏夜,楚子航的父親就是在這裏突然踩下了刹車。”諾諾低聲道:“他們在這裏遇到了什麽?”


    “我下去看看。”顧讖開門下車。


    諾諾根本沒有猶豫,緊跟著解開安全帶下去。


    “哎!”路明非喚了聲,隻好也跟著。


    幾人站在了瓢潑大雨中,路明非從後腰抽出沙漠之鷹遞給諾諾,然後又擼起褲腿,從腿側抽出兩把小太刀。


    “這玩意兒怎麽過的安檢?”諾諾熟練地上膛。


    “芬格爾有辦法。”路明非低咳一聲,就要往顧讖身後貼。


    這種時候背靠背形成三角防禦是穩妥的,他這一年來增長了不少戰術經驗。


    但冷不防貼了個空,在他一個人小心翼翼的時候,顧讖已經走到了邁巴赫邊上,而諾諾見他沒事也跟了上去。


    “喂,你們...”路明非一邊緊張四顧,一邊壓低聲音道:“這種情況下,我們得互為防禦,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你成長了。”諾諾衷心誇讚。


    “不錯。”顧讖加了個讚。


    我可真謝謝你們誇獎,路明非心道。


    邁巴赫的車裏空無一人,車身上塗滿了黑色的油泥,仿佛潑墨似的,暴雨都洗不掉。


    顧讖伸手摸了摸車門,根據楚子航以前所說,這輛車是特別定製的,車門上有兩個插雨傘的槽,每個槽裏都有一柄曰本刀。


    那天夜裏,楚子航的父親拔出了其中之一,另一柄就是楚子航後來用的‘村雨’。


    但現在兩邊車門的槽裏都是空的。


    路明非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忍不住道:“為什麽是曰本刀?他老爹難道是曰本分部的人?或者蛇岐八家?”


    蛇岐八家曾經擁有世上最頂尖的煉金大師,他們製作並流傳下來的名刃,比如源稚生手上的‘蜘蛛切’和‘童子切’,至今都是屠龍武器中的巔峰之作。


    所以他難免懷疑‘村雨’和它的姐妹刀,也是出自某個曰本煉金刀匠之手。


    楚子航曾拜托源稚生,通過追查‘村雨’的來曆探尋其父的真實身份,可惜一直沒有結果。


    小書亭


    諾諾四下看了看,“看樣子,我們似乎是在楚子航父子和什麽東西碰麵之後,趕到了現場。”


    路明非警覺地四顧,周圍漆黑一片,除了兩輛車燈打出的光柱外,這裏沒有任何光源,也沒有搏鬥過的痕跡。


    諾諾想沾一點車身上的黑泥瞧瞧是什麽,隻不過她剛伸出手,就被顧讖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麽了?”她下意識道。


    “有毒。”顧讖鬆開手,“這是死侍的血,有劇毒和強腐蝕性。”


    諾諾表情中閃過幾分異樣。


    顧讖:“救了你一命。”


    “...我就算吃一口都不一定死好吧。”諾諾在想這人是怎麽做到麵不改色地說出來的?


    顧讖訝然看她,表情好像在說‘我不信,除非你來一口’。


    “……”諾諾。


    路明非用刀尖刮了一點兒黑泥下來,湊近鼻端聞了聞,有股隱隱約約的腥味,再聞又是蜜糖般的甜香。


    “真是死侍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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