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做完手術之後就睡著了,蘇恩曦也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危機就要迫近了嗎?”酒德麻衣坐在辦公桌前打著電話,“多虧您把‘皇女’送來,藏骸之井那邊才能順利進行,不過為什麽不把她派去路明非的身邊呢?”


    “你的感覺總是那麽敏銳,雖然我也不確定危機是以什麽形式出現。”電話那頭,老板說道:“我沒想到這個傻姑娘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那麽死腦筋,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會遵守。”


    “是啊,她傷到了膝蓋,很嚴重。”酒德麻衣說。


    “至於路明非那邊,就算是極端的情況,他們的力量也足夠用了。”老板平靜道。


    “保護路明非的工作我和薯片能夠完成,皇女現在的戰鬥力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酒德麻衣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神態憊懶,看起來很是溫和無害的男人,可就是這樣的男人,數次令她刮目相看,甚至驚悸。


    的確,有他以及卡塞爾學院的那幾個學生在,在曰本這裏足以保護路明非了。


    於是,酒德麻衣便問:“關鍵時刻,需要我出手殺死王將嗎?”


    “我隻怕你殺不死王將。”老板淡淡道:“我說過那會是萬軍之戰,我將親自迎戰。”


    電話掛斷了,酒德麻衣默默地坐在晨曦中,擦拭著自己的佩刀。


    這是第一次,她從這個男人的話語裏聽出了隱隱不確定的意味,首先他不確定那個危機是什麽,其次他說那將是‘萬軍之戰’。


    所謂‘萬軍’,源自《聖經》中的‘yahweh-sabaoth’(萬軍之耶和華),這是上帝的尊號。


    他是天上地下的統治者,天使和大地上的軍隊都歸他指揮,因此神的威嚴無與倫比,神的懲罰也無可抗拒。


    那麽萬軍之戰,就該是上帝親自臨陣的戰爭,而這個世間誰配成為他的敵人?也許隻有鎮壓在地獄最深處的惡魔,但那種級別的東西就要蘇醒了嗎?


    酒德麻衣的手指微微一痛,卻是無意間被鋒利的刀鋒割傷了。


    ……


    天亮的時候,井中憤怒的咆哮終於低落下去了。


    源稚生站在如火的朝霞下,默默地抽著煙。


    黎明到來之前,井中的動靜達到了高潮,仿佛有千萬頭狂龍在井底翻滾,幾乎撞塌了井壁,大地如地震般搖晃。


    遠在東京市內的氣象局也檢測到了來自多摩川的震動,反複打來電話要求正在紅井附近施工的岩流研究所匯報當地情況,源稚生以‘輕微地震’作為回複。


    一架東京都當局派來的直升機曾試圖飛近紅井調查,但一架f-2戰鬥機陪伴它飛行了一分鍾,警告它不得接近臨時軍事管製區,最終東京都當局放棄了調查。


    震動最劇烈的時候,連風魔家的忍者們都臉上變色,隻剩源稚生站在麵積達到一平方公裏的超巨型井蓋上,站在狂風暴雨中,仿佛以一人之力鎮住了這些想要掙脫束縛的魔鬼。


    他的身旁,櫻漠無表情地為他撐傘,擋住飄零的細雨。


    人力在這些足以構建生態圈的龍族亞種麵前是微不足道的,最終消滅它們的是埋藏在井底的鋁熱劑燃燒彈。


    這是世界上最狂暴的燃燒彈,燃燒起來的時候能瞬間融化生鐵,它爆炸的時候像是火山噴發,千絲萬縷的火光從井底一直衝上天空,像是火焰組成的彼岸花。


    紅井內部瞬間上升到3000攝氏度,這是太陽表麵溫度的一半,在這種高溫下,水銀不但汽化而且等離子化,劇毒的水銀蒸氣帶著雷電般的閃光從井底噴湧而出,爆炸已經徹底摧毀了井蓋。


    宮本誌雄的計算是正確的,水銀加鋁熱劑燃燒彈對於這些龍族亞種來說,就是致命的毒氣。它們的垂死掙紮又持續了幾十分鍾,神的胚胎很可能也混在其中。


    贏了?那宿命的線斬斷了嗎?也許吧。源稚生從沒有想過這一刻自己的心情,不是難過也不是高興,更說不上什麽悲欣交集。


    他隻是有一點疲倦。


    明天神社裏會再多兩座新墳,如今想起來,源稚生才覺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宮本誌雄和龍馬弦一郎,也不會再有機會了解了。


    真想知道宮本誌雄臨死那一刻的心情,看著最後的岩層崩潰,咆哮的紅水把自己吞沒,紅水中魚龍翻滾,那該是多麽極致又多麽可怖的一幕啊。


    可據樹林中的忍者說,隧道裏曾傳出疑似笑聲的聲音,真沒想到那個戴著眼鏡的文弱青年也有那麽張狂的一麵。


    說起來他並不是個適合當大家長的人,就算已經殺死了神,是曆代大家長中第一個完成這個壯舉的人,可那股憤怒和勇氣卻黯然消退,他隻覺得一切都不那麽有意義。


    唯一讓他感覺到那麽一點開心的,就是繪梨衣終於不用上戰場了。


    這時,風魔小太郎走了過來,“幾分鍾前收到了顧讖小隊的正式通知,說您的弟弟源稚女將親自和您談判,這等於承認了源稚女就在他們的控製下。”


    “稚女會被人控製嗎?”源稚生搖頭,“不可能的,他早就是個喪失理智的瘋子了,偏偏又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那種瘋子,任何人跟他麵對麵都要警惕,你永遠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露出鬼的麵目來。”


    風魔小太郎:“那您還準備親自出場和他談判嗎?”


    源稚生陷入沉吟,忽然看到晨光中,櫻井家主櫻井七海並攏雙膝跪坐在一棵櫻花樹下,樹下擺著黑色的屍袋,拉鏈打開,露出龍馬弦一郎的臉。


    老實說,這個男人毫無魅力可言,總是那麽沉默木訥,就像那種被生活壓彎了腰的中年男人,可他的情人居然是櫻井七海這種容光照人的少婦。


    源稚生也聽過關於櫻井七海、風魔小太郎和龍馬弦一郎的風言風語,但他對這種八卦並無興趣。


    現在他看著櫻井七海,雖然沒法從那張精致的臉蛋上看出任何感情來,卻能感覺到她的悲傷。


    源稚生心裏微微一動,大概眾人眼中的龍馬弦一郎也並不是一無是處,櫻井七海當了他的情人,也並非隻是要和那位年邁的幹爹賭氣。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身上花了那麽多時間和心思,就算不愛他也會依賴他,何況最初的時候,總該是有什麽東西打動了櫻井七海。


    而到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也沒有意義了。


    原來死是這麽一回事,事到如今,隻是遺憾沒有更多的時間來說幾句話。


    這個世界上,其實大家都是普通人。


    “我去跟稚女談判,讓我們兄弟好好說說話。”源稚生開口道。


    “是!”風魔小太郎躬身應下,自始至終都未看那邊的櫻井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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