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不寧,夜不安寢,並且施耘天進宮麵聖沒有回來,花羞一個人寥落的很。


    子夜時分,她躲開上夜的丫鬟婆子,偷偷溜出臥房,獨自款步於抄手遊廊上,紗燈盞盞懸掛,上麵繪製或花或鳥或山水或人物的圖案,畫工精巧,但缺乏靈氣,作坊產物,也隻能如此。


    遊廊外是蓮池,花開繁盛,香氣滿庭,燈光如霧漫灑,映著蓮花似仙女於雲間飄渺。


    此景讓花羞怦然心動,恨不得自己也長在水中,是諸多蓮花其中的一朵,隻管美麗,沒有煩憂。


    這樣想著,她就提起羅裙下了遊廊,到了池邊伸手去觸摸靠近的一朵,但見她長發及腰如瀑,纖手瑩白如玉,微微傾了上身,即是一個完美的側影,恰似蓮花亭亭。


    郢地多蓮,比這裏的景況更盛,然正因為北國少蓮,也就彌足珍貴。


    花羞被眼前美景熏染,頓時忘卻煩憂,口占一絕道:“清蓮傍水生,水濁花亦清……”


    才兩句出口,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她,一雙手又大又硬分明是男人,她悚然一驚,轉念又想會不會是施耘天與自己開玩笑,於此就淡了些懼怕,回頭問:“誰?”


    隻是那人卻不容她回頭,並且將她淩空抱起往池邊的假山後麵跑去,這一刻她才明白此人不是施耘天,呼吸急促且有著濃鬱酒氣,而施耘天身上有的隻是凜冽的香氣。


    “放開我!”她已經知道有人意圖對自己不恭。


    那人也不出聲,死死固住她的腰身,跑到假山後麵即開始拽她的羅裙。


    花羞大驚大窘,伸手去掰對方的手,指甲劃破那人的手背。痛得那人沉悶的哎呦一聲將她鬆開,氣急,揮拳想打,卻聽嗖的一聲,自己被人踢飛。


    花羞驚魂未定,慌忙四下觀看,一來看是誰襲擊自己。二來看是誰解救自己。


    “別怕。”


    淡淡的男聲。於夜空中似簷下的風鈴悅耳動聽。


    假山後光影疏離,依稀望見那傲岸的身姿如青鬆挺拔,竟是高麗王子。


    “多謝。”


    花羞赧顏施禮。曉得適才侵犯自己之人是被他打跑,斂斂襦衣,左顧右盼,不知那惡人在何處。


    蛙鳴匝地而起。更顯夜之靜謐,高麗王子淺笑道:“堂堂侯府。外人是斷然進不得,夫人若想在侯府立足,小王勸你還是不求甚解為好。”


    花羞對上他的目光,忽而又挪開。不是驚歎他對大齊的語言、典籍精通,而是驚歎他有如此見解,由衷讚道:“王子似乎很懂得門庭處事之道。”


    高麗王子將手按在凸起的假山石上。無奈感慨:“刀光劍影見多了,也就知道如何躲避。侯府如此混雜,更別說王宮大內,有些時候,給別人留一步就是給自己留條路,夫人聽則聽,不聽,我可以告訴你剛剛偷襲你的那個人是誰,你是想與他對簿公堂?還是拉入施家祠堂嚴懲?最後的結果是,施家一門因此事而鬧得沸沸揚揚,你在侯府焉能厚顏立足。”


    花羞凝神聽著,感覺腳下有些涼,垂頭看是自己的鞋子不慎沾到假山旁邊的池水,想是剛剛掙紮所致,急忙把腳縮進羅裙內,朝高麗王子再拜:“多謝救命之恩,我該回去了。”


    轉身而往遊廊上走,背後響起那風鈴般的男聲:“夫人言重,那人無意取你性命。”


    花羞回眸莞爾道:“名節對於女子,不是性命麽?”


    高麗王子一時語塞,轉瞬笑道:“如此說,無論侯爺如何對你,夫人都不打算改嫁嘍?”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花羞愣住……


    高麗王子拱手道:“唐突了。”


    花羞以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但見高麗王子縱身一躍,人就上了遊廊,燈光拂著他的麵龐,臉上那一片幽幽的笑難以捉摸,他慢慢後退幾步,眼睛牢牢盯著花羞道:“夫人今晚什麽都沒發生,也沒見到小王。”說完突然轉身,嗖嗖嗖!人說不見就不見了。


    花羞才想起自己還有話問他,比如他幾時來的府裏?溫宵雲可是同來?為何深夜不睡?又怎麽來到伯英院?


    忽而想起他剛剛勸誡自己的話,罷了,要學會不求甚解。


    心有餘悸,一路小跑回臥房,門口遇到幾個丫鬟婆子,看她從外麵回來皆傻愣愣的,沒誰知道她何時跑了出去。


    次日,因為高麗王子搬來侯府暫居,太夫人責令施家所有人,包括寧遠侯府,一同宴請高麗王子。


    酒宴設在福祿堂,忙於政務的施耘天也從宮內趕回,花羞不知該不該與他說說昨晚之事,畢竟他非是旁人而是自己丈夫,但見他雙眼布滿血絲,曉得皇上把他留宿宮中必然又是哪裏軍情緊急,不想他為自己分神勞心,於是就緘默不語。


    裏外兩席,除了太夫人作陪高麗王子之外,均是男女分開。


    花羞這邊以她為尊,然後是二夫人殷氏三夫人楊氏三小姐施錦珂。另一邊以世襲寧遠侯的施耘武夫人遊氏為尊,其次是施耘文的遺孀李氏和大小姐施錦瑜。


    這種酒宴之事花羞最不擅長,好歹捱到飯畢,各人自由行動,吃茶的吃茶聊天的聊天。


    施錦瑜一頓飯都默不作聲,顯然情緒低落,遊氏偷偷告訴殷氏,大小姐見施錦珂的未來夫婿住進了家裏,有些羨慕,她與皇甫少驊的公子皇甫彧定親有些年頭,因為皇甫彧患有心痛病,所以婚期一直擱置,眼看施錦瑜奔雙十年華,再不出嫁就成為老姑娘了,女兒家著急也枉然。


    雖然遊氏聲音不大,但花羞就近坐著所以聽見,掃了眼施錦瑜,眉清目秀,行止端莊,典型的大家閨秀,隻是眉宇間縈繞著淡若薄霧的愁緒。


    花羞惻隱心起,主動請纓道:“皇甫公子的病或許我能治好。”


    她身邊侍立的翠黛偷偷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畢竟皇甫少驊差點要了自家伯爺的命,且那皇甫少驊驕橫跋扈,十有九人懼他也恨他。


    花羞安能不知,她想治好皇甫彧的病,首先是同情施錦瑜,其次,皇甫少驊雖然因施耘天而放過父親,怎知他日後不會重提舊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算計人也不拘時日長短,若是自己能夠治好皇甫彧的病,他皇甫少驊就欠了自己人情,算是一命抵一命。


    沒等遊氏表態,那廂的施錦瑜已然驚喜道:“真的麽,嫂嫂你能治好皇甫公子的病?”


    花羞輕輕點下頭:“試試吧,我師父以前治愈過很多,我卻是沒有過。”


    即便如此,施錦瑜已經喜不自勝,奔來遊氏身邊推著她:“二嫂你去與哥哥說。”


    她個女兒家當然不便開口。


    遊氏笑道:“瞧瞧,還沒過門呢就這麽偏心,我當初心口疼也沒見你著急。”


    施錦瑜羞紅了臉,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雙手絞在一處。


    遊氏站起來道:“好好,我這就去說。”於是就去找丈夫施耘武。


    聽聞花羞會治心痛病,別說施耘武,就是太夫人都高興得合不攏嘴,急忙把花羞喊了進去。


    裏麵坐著的有太夫人、施耘天、施耘山、施耘海、施耘武和高麗王子。


    花羞進去朝眾人方向屈膝一福,是給太夫人見禮。


    太夫人急忙招手道:“過來我這裏。”


    花羞應了,由娥眉、翠黛攙扶來到太夫人身邊,剛想開口說話,猛然發現對麵的施耘海端著茶杯的手背,一道血紅。


    兀然想起昨晚之事,那惡人被自己抓破了手背,花羞身子一顫,所幸身邊有兩個婢女扶著才不至於跌倒。


    太夫人嗬嗬笑著道:“你若真能治好皇甫公子的病,錦瑜就可以早些出嫁,我也了樁心事。”


    花羞神思出位,一旁的翠黛偷偷拉拉她的衣衫她才醒悟過來,道:“可以試試。”


    太夫人又道:“那麽,是把皇甫公子請來咱們府裏?還是你去走一趟?”


    花羞略微琢磨,若是皇甫彧來了侯府,自己或許就難以見到他的父親皇甫少驊,想見皇甫少驊是想看其到底是何許人物,於是道:“皇甫公子身體有恙不宜勞累,還是我過去吧,就當拜會皇甫夫人。”


    如此就定下,明日,花羞要拜訪太宰府。


    從裏麵出來,花羞神情恍惚,腦海裏是施耘海手背那觸目驚心的血痕,見三夫人楊氏正同殷氏說說笑笑,她走過去道:“三叔手有傷痕,妹妹為何不說與我聽,一劑藥便可以愈合傷口。”


    楊氏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下,隨即若無其事的道:“這點小傷不麻煩大嫂。”


    聽說施耘海受傷,殷氏便問:“好端端的為何受傷?”


    楊氏先不回答,而是吹著茶杯內的浮葉,呷了口才道:“昨晚他吃醉了,爬到我的床上來鬧,我就推他,誰知……夫妻間的事,不說了罷。”


    殷氏咯咯笑著:“放著一屋子的姨娘通房丫頭不鬧,偏去鬧你這個人老珠黃的。”


    楊氏也笑:“吃醉了,不辨老嫩。”


    花羞似信非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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