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所做,水柔未必能領情。


    施耘莽斬斷情絲,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聽說,是去了北部邊關。


    水柔失魂落魄的回到長榮大街,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陶嬤嬤。


    “你不該回來。”陶嬤嬤一張暗灰的臉像才從地府出來,這句話是咬著牙說的,當然,恨的是花羞,她摟住哭得雙肩抖動的水柔憤憤道:“這個仇不能不報,所以,你要回到她身邊。”


    水柔仰著一張滿是淚水的臉,不解而問:“為何?”


    陶嬤嬤笑的陰鷙:“隻有在她身邊,你才能有機會報仇。”


    恨歸恨,水柔卻沒想過報仇,並且自己當時出口罵了花羞,她能收留自己?


    把這個憂慮對陶嬤嬤說了,但見陶嬤嬤笑的詭異莫辨:“她手段再高,卻是個軟腸子,你隻要認了錯,並撿些拜年的話說,保證她會收留你。”


    所謂軟腸子,水柔知道那是花羞的善良,仍舊有些擔憂:“我又能對她做何?首先侯爺那裏就不依。”


    陶嬤嬤拍拍水柔的肩膀:“你盡管去找她,剩下的事我慢慢替你謀劃,她毀了你的錦繡前程,你也不能讓她好過。”


    水柔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能否鬥得過花羞,坊間有俗語: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水柔被陶嬤嬤一再慫恿,最後真的回去花羞身邊,而這時,花羞已經從別院搬回了侯府。


    臨走,花羞把高麗王子托付給了溫宵雲,想等高麗王子傷勢痊愈,自己再請了太夫人的示下,還得聽高麗王子自己的意見。究竟他是回國還是繼續留在大齊。


    所謂小別勝新婚,花羞與施耘天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總歸他們是吵著分開的,而施耘天業已知道溫宵雲住在別院,明知道花羞不會逾越禮數,然侯府傳言太甚,三人成虎。久而久之他亦有些煩。


    是日。施耘天與高猛在柳園對練,習慣了戰場廝殺,突然閑下來周身都不舒服。


    兩個人正嗨哈打的歡。嫆兒由乳母呂媽媽陪著來到,遠遠站著,笑眯眯的看著。


    施耘天連忙收了招式,接過侍硯遞來的汗巾邊搽臉邊往女兒身邊走。嫆兒就迎了上來,臂彎處那條素白的披帛讓施耘天有些似曾相識。不禁盯著看。


    嫆兒故意旋轉起來,那披帛隨風而動,飄飄若仙,倏忽停下。道:“適才去找爹爹,在書案上發現了這個,爹爹是買給嫆兒的麽?”


    她這樣問。是呂媽媽說,若是施耘天送給花羞的。就不會放在書案上,而是放在臥房內,他們是夫妻嘛。


    施耘天才明白,這是自己當初在詩文雅齋撿到的那條,女兒問,事情複雜不容細說,他看女兒甚為喜歡,又不忍女兒掃興,於是道:“你喜歡就好,可是嫆兒年紀太小不適合戴披帛。”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但嫆兒甚是乖巧,點頭說句“我聽爹的。”隨即除下披帛交還給了施耘天。


    父女倆相視一笑,施耘天繼續與高猛習練,嫆兒看了會子熱鬧,也就喜滋滋的回去福安居。


    偏巧花羞也在福安居,與太夫人正說著水柔的事。


    “若是你肯,我現在就把掌家位子交給你。”太夫人對花羞處理水柔之事相當滿意,但還沒有到交出掌家權力的時候,這句話不過是在試探。


    花羞本也無心做什麽掌家夫人,殷氏、楊氏的算計已經領教過,何苦做個眾矢之的,婉拒道:“僅這水柔一事我都應付不來,若沒有娥眉、翠黛、杜鵑、青鸞、阿魯等幾個幫襯,怕是要辜負您所托了,您讓我掌家,等我到您這個年紀吧。”


    太夫人聽了嗬嗬的笑,“你到我這個年紀,我都百歲多,豈不成了老妖精。”


    郝嬤嬤拿著根銀錐子,挑著新鮮的果肉準備喂太夫人吃,順著話道:“老太太自有神佛護佑,當然能長命百歲。”


    太夫人用手指點著:“你啊你,一張巧嘴能把死人說活。”


    才出口即啐道:“我平素最厭惡誰說死啊活的,今兒倒沒管住自己嘴巴,罷了,不說這個。”


    由此,掌家夫人的權力仍舊在她手裏,話題一轉,說起了高麗王子,眉心擰起,歎口氣對花羞道:“他的傷勢應該痊愈了。”


    花羞嗯了聲,“我師兄是習武之人,由他照顧,王子早已經痊愈。”


    太夫人撥動佛珠的手兀然停下,問:“他怎麽打算?回高麗國麽?”


    花羞搖頭:“非也,王子說要留在京師測查自己被刺之事,說找到凶手,就奏請皇上下旨裁處。”


    太夫人突然與花羞對上目光,眼睛裏不是驚懼,是什麽花羞看不懂,隻是有些淩厲。


    龍誕香拂拂而來,花羞微微有些不適,因為這香裏摻雜了些許安神的藥材,嗆人,這也說明,太夫人最近夜不能寐了,應該是為了高麗王子一事。


    屋子裏安靜得能聽到太夫人撚動佛珠的聲音,良久她才道:“讓耘天親自去把王子接來府裏住,他養傷期間僅僅是耘山和耘莽去看過,耘天被那個辛緹纏著不得空閑,王子既然要留在京師,住驛館不比在家裏舒服,說起來都是一家人。”


    她這番話說的極為輕鬆甚至親切,仿佛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這種轉換自如的能力,花羞自歎弗如,愈發覺得太夫人的可怕。


    並且,把高麗王子接來住,她就怕日日麵對,自己這方麵出差錯?


    或許,她故意把高麗王子放在身邊,一容易了解對方的行蹤,二也容易迷惑對方,誰也不會把敵人放在自己身邊。


    花羞做了以上的猜想,總之越來越覺得太夫人的深不可測,此後的日子,隻怕如履薄冰。


    日西斜,花羞從福安居告辭出來,碰到嫆兒,嫆兒一直同太夫人住在一起。


    嫆兒見了她躬身道:“母親一別月餘,真的是與爹爹吵架了麽?”


    即便是謊言,花羞也不想小孩子知道這些不悅之事,拉著嫆兒的手道:“當然不是,我父親要來京師,我去別院拾掇,好迎接他老人家。”


    嫆兒就笑得露出兩個深深的梨渦:“原來是那些婆子渾說的,我也覺得爹疼愛您像疼愛嫆兒一般,怎麽會吵架,剛剛我還在爹的書房看見一條披帛,爹說我的年紀小不適合戴,想來定然是送給母親的。”


    自回來,夫妻兩個還沒有深切談過,一副相敬如賓的生疏,聽嫆兒說這番話,花羞暗自歡喜,那家夥原來還如此的解風情,偷偷買了條披帛給我。


    心中有了主意,陪了嫆兒一會子就回到伯英院,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還都是施耘天愛吃的大魚大肉,又調製了一道酒,這是同個外邦人學的技藝,眼看落日熔金,到了晚飯時間,施耘天還沒有回來,花羞就親自去書房請,也不用別人陪。


    一路腳步急切,到了書房時,侍硯同侍墨正與旁邊的小閣內弈棋,侍硯嫌侍墨悔棋,正吵的歡,花羞稍等了下,見兩個小子拉拉扯扯完全沒有看到自己,也就不打擾他們,徑直進了書房。


    太陽落山,書房內暗了很多,迎麵一道淡綠的羅幔閑閑的垂著,隱隱約約看見內裏的陳設,一側是碩大的書架,密密麻麻羅列著各種典籍,一側是輕巧的博古架,擺放的不是玉器珍寶,而是各式各樣的茶具,施耘天喜茶大過愛酒,家裏就購置了很多茶具,平素要好的朋友來,夏日往旁邊的小閣內邀坐,冬日圍著紅泥小火爐,小沙銚子煮水,一壺接一壺的品茶,其樂融融。


    花羞略略看了下,同是喜歡詩文之人,對書房就有些偏愛,見施耘天背對著門佇立在書案旁,案頭放著一條素白的披帛,他的手,正在輕輕撫摸。


    花羞心中柔柔的,仿佛那寬厚有力的大手正撫摸在自己心頭,滿腔滿腑的欣悅,繞過羅幔,腳步輕得如落葉拂過草地,來到施耘天身旁道:“侯爺。”


    施耘天猛然回首,於他,這是第一次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近到身邊,見花羞眼睛盯著披帛,他問:“夫人有事?”


    花羞露出纖細的手指指著窗戶,示意天色已晚,道:“該用晚膳了。”


    施耘天像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嗯了聲,就把披帛收進了案頭一個鏤花的匣子,然後道:“走吧。”


    走吧?就這麽走了?


    花羞目光掃過匣子,暗想難道他在同自己開玩笑,一定是的,忍不住問:“侯爺也會買女人家的物什了。”


    施耘天曉得她是指披帛,坦坦蕩蕩的一個人不習慣說謊,想對花羞實話實說,終究是私藏女人之物,一時掂掇不好該怎麽做,囁嚅半晌道:“是別人之物,非我買給夫人的,若夫人喜歡,我……”


    “不必了,我向來都不喜歡戴披帛。”花羞打斷他的話,既然不是給自己的,既然是別人之物,那一定是辛緹的。


    花羞說的斬釘截鐵,語氣卻是非常平淡,完全看不出有絲毫的不痛快,而她的心,再次被撕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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