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羞鋌而走險與施耘莽打賭,施耘天隻一廂靜靜瞧著,待施耘莽離開,他才問起今日的前前後後。


    若論今日發生的一切,花羞實是無奈之舉,軟禁水柔,亦包括適才同施耘莽打賭,太夫人授意之事她唯有完成,且要達到太夫人滿意。


    夫君問,她就前因後果的敘說一遍,也不忘提及邂逅時無聲,捎帶把嘉太太托付之事說了,也道出今日自己麵對時無聲進退維穀的狀況,怕半月庵的妙靜被害與舅母有關,若成為事實,他日昭蕙同時無聲無法麵對。


    錯將時無聲說成溫宵雲,不知是有人故意造謠生事還是看走了眼,總之花羞無辜,施耘天高興,拉著花羞同在羅漢床上坐了,硬漢也溫柔,聲音輕得如同耳語:“說與不說,沒什麽不同,那日你失足落崖,不是因為時無聲拒絕嘉小姐麽。”


    花羞恍然大悟的:“倒是我庸人自擾,即便說了,時大人也不會同意,不過,說還是要說,否則舅母問起,別以為我存心不幫三姐姐。”


    說著話,驀然感覺手熱熱的,垂眸發現是施耘天握著自己,這是他再次主動示好嗎?


    不知為何,這樣美妙的情境下,花羞突然不合時宜的想起太夫人托付的另一樁事,那就秋娘。


    忽而想,這件事亦或是說與不說,都沒什麽不同,但說出來,就完成了太夫人給自己的使命,也完成了一個所謂賢妻的職責。


    手從施耘天手裏抽出來,起身去斟了杯溫溫的茶,往回走的間隙,琢磨這樣的話該如何開口。涉及男女床笫之私,太直接有點難為情,雖是夫妻,也才新婚,不似老夫老妻什麽都無所顧忌。


    人到施耘天近前,茶放施耘天手裏,驀地有了主意。道:“我見抱廈閑著。想把秋娘從南園子接來住。”


    南園子,是伯英院南邊一處小花園,景致不錯。人員太少,當初太夫人把秋娘放在那樣的地方,無非是因為施耘天不肯接納。


    顯然此話有些意外,特別是這樣的氛圍下。燭火暗昧,美人嬌媚。仿佛香噴噴的米飯裏吃出一顆石子,施耘天麵色僵了須臾,將茶杯放在身側的小幾上,問:“是母親讓你這樣做的?”


    真是慧眼如炬。


    花羞發現他麵有不豫之色。心裏反倒有些歡喜,故作輕鬆道:“是與不是何妨,總之秋娘是通房丫頭。南園子何其偏僻,她形單影隻。甚是可憐。”


    施耘天冷冷一笑,當然這態度並不是針對花羞,而是針對她所說的話,愛憐的撫摸花羞的後背道:“隻怕你的好心用錯了地方。”


    花羞趁勢往他懷裏靠了靠:“可是……”


    話被施耘天搶了去:“我有分寸。”


    花羞正不知該如何結束這一場談話,施耘天適時的霸氣,她就緘默不語。


    二更鼓響,每晚安寢時間到,施耘天就拉著她的手一同朝拔步床走去,一層層撥開羅幔,一步步就到了床前,攬花羞雙肩悄聲問:“本侯今晚想宿在床上。”


    花羞曉得他是何用意,卻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哦,那我去睡春凳。”


    施耘天用手背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笑著嗔怪:“調皮。”


    花羞抬手摸了摸被他敲打處,嘟著小嘴問:“侯爺不生妾身的氣了?”


    施耘天笑眯了眼:“不氣,不過你以後不要再見溫宵雲。”


    驟然間,花羞被兜頭潑了盆冷水般,心裏一個激靈,揚起臉問:“侯爺仍舊在意?”


    施耘天想解釋,她卻從來沒有過的話急:“侯爺可以同辛緹並馬而行,同桌而食,還可以肌膚相觸,獨獨妾身不能同親如兄長的人見麵,好沒道理。”


    施耘天明白她會錯意,自己不想她見溫宵雲,是府裏不好的傳言太多,對她不利,忙解釋:“本侯是男人,而你是女子。”


    他之意,男人不懼流言蜚語,女子重視名節。


    孰料花羞再次會錯意,往後退了一步,使得自己同施耘天有了距離,話帶嘲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外帶幾個紅顏知己,女人連師兄都不能見。”


    施耘天知道她說的男人是誰女人又指誰,問:“本侯何時三妻四妾?哪裏又有紅顏知己?”


    花羞越發生氣,適才還在講通房丫頭秋娘的事,他就不承認三妻四妾,他也才見了辛緹,卻不承認有紅顏知己,氣道:“侯爺第一次生妾身的氣提及宵雲哥哥,是對妾身的冤,這次再提,那就是對妾身的辱。”


    施耘天頗有些震驚,冤是冤了,何來辱,耐心解釋:“夫人你言過其實了,不想你見溫宵雲,是落花無意怎奈流水有情,於你,名聲不利,於他,糾纏其中不能自拔,何時才是了結。”


    再不見溫宵雲,花羞如何能做到,他可以視自己為情人,自己何嚐不視他如親人,寄養溫家許多年,那裏亦是自己的家,溫老夫子把畢生所學傾其所有的傳授自己,不是師徒卻似父女,所以,施耘天的要求太過強人所難,花羞神情淡漠道:“可我今日偶遇時大人,根本不是宵雲哥哥,侯爺怎能聽外人之謠傳。”


    施耘天感覺她此時有些不可理喻,道:“我沒有相信外麵之謠傳,隻是提醒你罷了。”


    就這樣,兩個人越吵越凶,最後,仍舊是花羞睡床,施耘天睡春凳。


    並且不幾日花羞就向太夫人說明,自己要去別院小住,原因是父親要從郢地來京,她要將別院收拾收拾等著迎接父親。


    太夫人準許,花羞帶著娥眉搬了過去,且這一住就是月餘……


    別院於鬧市取靜,高牆外紅塵喧囂,高牆內庭院深深。


    那老宋為人老實且勤快,三更睡五更起,偌大的別院被他一個人收拾的幹幹淨淨,且栽植著花花草草,頗得花羞滿意。


    如今別院多了幾個人,突然熱鬧起來,更何況時不時有那前街胭脂鋪的少東名李奎者,也就是當日花羞選秀被刺殺時,仗義相助的李姓壯漢來訪。


    他來時僅僅是在門口敲幾下,撂下一斤肉二斤米三斤花生四斤棗之類的物什,話也沒有,轉身就走。


    每天有人敲門,小廝阿魯就看娥眉笑:“呆子來了。”


    誰都知道李奎是因為娥眉才日日造訪。


    娥眉卻不領情,命令阿魯:“再不許開門。”


    花羞沒來時阿魯果然不敢再去為李奎開門,花羞來後聽說便斥責娥眉:“官都不打送禮的,人家一番好意,你拒之門外讓他情何以堪。”


    娥眉不敢違逆花羞,唯有躲的遠遠的。


    說起李奎如何知道娥眉來了別院,確是一樁巧事,娥眉與翠黛爭吵之後向花羞請求來別院住,換洗衣服拿了胭脂水粉拿了,獨獨落下熏香,如今天氣漸熱蚊蟲漸多,戚氏和杜鵑、青鸞也是被花羞那日突然留下,當然也沒帶驅蚊蟲用的香料,娥眉來了發現毗鄰別院就有家香料鋪子,於是去買,剛進鋪子,就與從裏麵出來的李奎撞上,李奎身大力氣大,差點把娥眉撞倒,他急忙伸手抱住,才發現懷裏之嬌娘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當下大喜,忙喊櫃台裏的父親,說是媳婦到了。


    一喊也喊出內堂的母親,李氏夫妻發現娥眉模樣俊秀,非常喜歡,娥眉裝扮一貫不似婢女,李氏夫妻當她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就問娥眉諸多問題,諸如年齡幾何,家住哪裏,可有婚配。


    娥眉不好拂了二位老人的麵子,一一回答,又指著後麵的別院說自己住在那裏。


    李家臨近別院,當然知道別院是怎樣的富麗,以為娥眉是那家的千金小姐,與自己兒子倒是門當戶對,於是就找媒婆上門提親,不料媒婆回來竟然說,李奎的意中人是個婢女,李氏夫妻甚為驚訝,當即要兒子斷了此念想。


    李奎卻非常癡情,念念不忘娥眉,父母不準,他就自己偷著去找娥眉,而娥眉是避而不見。


    等花羞來,事情才有所好轉,她準許李奎進來小坐,因為家裏女人多,也隻是在前麵的大廳接待,花羞探聽他對娥眉的心思,聽說李氏夫妻嫌棄娥眉是婢女,花羞計上心來,道:“誰說娥眉是婢女,她是我的義姐。”


    李奎是個實誠人,不懂花羞是在隨機應變,表示縱使娥眉是青樓女子他也喜歡。


    難得有情郎,花羞打算成全這樁姻緣,又道:“回去告訴你父母,我為郢城伯府的小姐,現下是定遠侯府的大夫人,娥眉是我的義姐,也就是我父親郢城伯的義女,你們也不過是開香料鋪子的,我父親那裏還不知能否同意。”


    李奎這回聽了明白,回去稟告父母,娥眉竟然是郢城伯的義女,貴為伯府小姐。


    李氏夫婦大喜,再度提親,娥眉再度拒絕。


    她的心思花羞焉能不懂,隻是青蛙宿荷塘、鳳凰棲梧桐,各有各的歸宿,即便自己宰相肚裏能撐船,施耘天也未必同意,所以,今晚花羞準備同娥眉好好談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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